楚以期又摇头。
我才没有席嫒那么挑,除了那瓶微醺以外泡一点花都不喜欢。
楚以期想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跑偏了些,而后冰块相碰的清脆声响也让她看向了那杯酒。
楚以期看着那杯酒上面的几颗茉莉,突然有些心里发酸,像是整个心脏泡在了一杯酒里,发苦地拧紧了,然后又被胀起。
她端着酒,神情变了之后就没怎么讲话,也不抬头看别的东西。
只是在哪一瞬间,楚以期突然很想见见席嫒,很想很想。
可是我现在好像也不适合见到你啊……
时隔好久,楚以期闭着眼,看见了当时的自己,她在虚空中伸出手,碰到杯子,然后无声反驳:“你现在就见到她了,再等一等,你就可以走过去了。”
楚以期呼了口气,嘴里西瓜味迟迟散不下去,她索性去拆了一瓶牛奶。
是巧克力味的,楚以期还去热了一下。
温热的甜味入口,一些空缺也像是被暂时性的填补上。
隔着整个大洋,年昭祎突然为席大小姐的终身大事操起了心:“娜蒂娅的聚会以期姐要去吗?”
“你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壶烧开踹哪壶吗?”席嫒回了个消息,对自己好朋友的话有些心梗。
“那以期现在是什么情况?”
席嫒看了一眼面前的东西:“你不管。”
“跟我讲讲,以期现在是不是没有要跟你和好的意思?”
“你有……”
席嫒讲话讲了一半突然消音,因为她看楚以期出了房间。席嫒想去连蓝牙,但是来不及了,楚以期已经听见了年昭祎的话:“不准骂,我要去告诉爷爷你骂脏话。”“乱讲,我这辈子就骂过两次人。对啦,Nancy明天落地,提醒席遇川一声带上我寄那个伴手礼。”
“这么重要你不亲自跑?”
席嫒看楚以期又要回去,于是压着声音回她:“国内也走不开人,时间太久了。”
“你其实就是舍不得以……”
席嫒突然很后悔自己诶了方便直接开了免提,没有连上耳机就算了还不开小声点。
她匆匆忙忙挂断年昭祎的电话。
如果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可以改的,而不是让年昭祎哐哐哐给自己挖坑。
楚以期微妙的停顿片刻,而后进了屋,没有任何对视的机会。
席嫒松了口气,慢悠悠连上蓝牙了。
席嫒看着外边斜月沉沉,突然觉得一些轻微的蝉鸣存在感也很强。
而且逐渐与记忆重叠。
是她唯二没控制好讲话的方式的场景之一。
*
席嫒被抓回去开了一下午的高层会议,除了公司晚高峰都堵完了,正是华灯初上,路灯亮起的一瞬间,席嫒看见一连串的红点。
是未接来电。
来自聂垂影,来自苏落渐,最后几个是楚以期,但是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席嫒呼吸一滞,心脏在那一瞬间被攥住,然后抛起。那一刻被拉长成了无数个瞬间,放慢而后循环,于是本来错落的蝉鸣格外的聒噪,让人心烦。
席嫒一边抓着钥匙往车库跑一边给楚以期拨回去。
等了好久没有人接,席嫒又去给聂垂影打电话,她没报什么期望,毕竟聂垂影这两天在录一个综艺。
果然,聂垂影没有接,席嫒顾不上管,一边挂挡一边语音拨了电话给苏落渐。
苏落渐接得很快,并且着急:“我在外地带一珂和念汐的活动,你快去看看小楚。”
“地址发我。”
不知道为什么,楚以期甚至没有来得及发消息,或者是忘了,或者是没有机会。
但是不管是哪样,都是很着急的事情,她等不得,于是先一步把车开出去了。
苏落渐只发了一条语音,那是她早上问楚以期时楚以期提了一句她要去城堡那有事,于是苏落渐原话告诉了席嫒。
席嫒一听见那两个字就格外紧张。
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高级会所,但是席嫒的话来讲就是乌烟瘴气。
富家子弟惯爱去那里玩,但是席嫒从来不掺和——过早掌权的人,总是有别的饭局和应酬,相对干净些。
席嫒没有管出去时候的一连串人打招呼什么的,她现在一点都不好。
席嫒拨了电话给席遇川,正好这两天席遇川在这边,他那里过去城堡或许要快一点。
“赶紧收拾,跑一趟城堡。”
席嫒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讲话,于是席遇川没慌着问为什么,赶紧跟管家讲了句话就跑,嘴上还得喊一声席嫒:“听你这个声音你开的跑车啊?”
席嫒终于想起来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她也关不上这些了:“再说吧,你那边没事的吧?”
“放心,挂了。回头爷爷得说我打扰你开车。”
席嫒一路都很着急,好在这一天的红绿灯格外的给面子,于是本来预计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压短。
席嫒在城堡稍微有一点控股,于是进出格外顺利,她一早就掉了监控让席遇川去看,于是席嫒到场席遇川就领着她跑到了一件包厢,然后站在一边看席嫒那双鞋子。
是一双高跟鞋,不高,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席嫒路上没少因为这崴到脚。居然一点没耽误。
席遇川早先完全没有听席嫒提起过她和楚以期的事,对那些网上的传言半信不信,这会儿倒是丝毫不怀疑了。
但是席嫒没空理他,明明扭了脚,推开门倒是气势一点不减。
席嫒一进门就看见了几张熟悉面孔。
“人呢?”席嫒给不出好脸色,冷冷盯着面前的混乱。
“席大小姐,什么人?信口诬蔑可不是什么好事。”
席嫒声音很轻,她走过去,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抓起一杯冰酒泼在了讲话的人脸上。
“证据?证据就是你老子来谈合作的时候还得看我给不给。掰手腕还得挑人呢。”
席嫒视线一扫,看见了沙发上的发卡,那是今天早上席嫒出门前,给楚以期挑的。
脏了,于是席嫒没去拿,她捡起了边上一瓶酒。红酒,席嫒看了一眼,心想着没品味,嘴上一开口就是法语:“眼睛不要就挖了。”
讲完就手一松——“哐——”
“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要不损失算我的?”
或许是席嫒这番动静算不上小,毕竟一上来就是气势汹汹地要监控要人,上边的人收到风声也很快——中间少不了自己默契的弟弟的功劳。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席嫒要往外走的时候,中间有人已经接到了家里电话。
一个圈子里,总是顾及脸面,也讲求未来关系,所以这些事没人愿意闹僵了,二世祖对阵当家人,高下立现。
席嫒很快接到了楚以期,像是喝多了酒,席嫒拉着她,又恢复了笑面老虎的模样:“下次见哦。”
“慢走。”被砸了场子又驳了面子,心里不算好过,讲话一字一顿。
席嫒说话的调子还是很冷:“眼瞎就算了,别脑子还有病似的上赶着让人扇耳光,脑子不行就少玩,玩不过又不乐意,别处处炫耀你蠢还不行。”
像是一种不能用母语骂人的符咒,席嫒一骂人就会切换成法语,听起来少了几分气势。
楚以期却像是觉得她吵,而且自己听不懂,于是很小声地和席嫒讲话:“你不准骂我,而且好吵,赶紧走吧。”
席嫒简直要气笑了,还是哄着楚以期:“没说你呢亲爱的,马上就走。”
席嫒也不乐意多待在这里,空气都是臭臭的。
席遇川一早就在外边玩他的折叠刀了,看见席嫒牵着人,赶紧领先几步,说:“没人,赶紧走,上我车,你那辆车我让人开回去了。”
“哦。”席嫒理了一下楚以期的头发,说,“别跟老爷子讲。”
“那没办法,总会传出去点。”席遇川开着车,在红灯前停下。
席嫒看他一眼,又回去看楚以期:“我说那段法语。”
“不可以,我听见了。”
席嫒不想理他。
隔天一早席嫒就接了老爷子视频,上来第一件事就是:“真厉害啊当红女艺人傍晚飙车。”
“谢谢。”席嫒知道了热搜的事,也知道很快被压下来了。
“你骂人一点都不地道——小楚怎么样了?”
席嫒没想到老爷子上来是说自己骂人不地道,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昨天喝的酒度数高,没醒。”
“好了,”席老爷子绕回来,开始想起自己家里小孩的统一规矩——骂人就算了不能飙脏话。
很巧,席嫒昨天讲的话在这个范围。
席嫒安安静静听了教训,一抬头就看见楚以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很安静,像是被别的丑猫挠了的小兔子,眼睛有些红,很乖很乖。
席嫒不想问楚以期为什么,她大概知道了。
并且这一点在后来几个月格外明显。
之后的好几个月,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楚以期突然面临低谷。
席嫒和公关这边根本管不过来的黑帖,私生……楚以期很久没出门,连着的各种邀约都受了影响。
一通闹腾持续了半年还没彻底结束。
当然也结束不了,楚以期在新年的第三天和席嫒提分手。那个时候的席嫒正在补各种代言的拍摄,顺带吊着又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她在最初半决赛后的酒店门口见过的人,也是楚以期面对不了的两个人。
她们结束得很仓促,但是楚以期等不了了。于是她一个人跑去了国外。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席嫒冒着跟老爷子意见不和的压力,把当天在场的人其中一家的股票做空了,算是一点杀鸡儆猴的报复。
主要更像是自己的出气。
“你可以跟人家抢合作,至少体面点啊。”
席嫒在跟公司法务部聊着,然后不咸不淡的回:“我知道,但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半年了吧。”
“您这不是知道了吗?”
“压力自己顶着,别太出格,闹一下够了。”
席嫒应了,站起来走到阳台接工作电话。
……
*
席嫒手饶过酸奶,还是选择了喝一口酒。
时间不早了,她没有在这里喂蚊子的打算,于是抱着电脑准备回卧室。她想了一下,还是把酸奶也拿着了。
楼下客厅只开了盏壁灯,于是某个房间的灯光若隐若现。
席嫒停顿片刻,兀自上楼。
楚以期盘腿坐在地毯上,毛茸茸的一片米色里,楚以期往腿上放了一个蝴蝶抱枕,电脑上的音符似乎都在跳动,于是楚以期闭上眼往后靠去。
她无端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很熟悉,却让人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有种不真实感。
梦境光怪陆离,却又是按照了白天所有回忆起始点的顺序进展。
于是楚以期看见,四年前的自己侧目看向席嫒,讲话格外冷静,简直不像是平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