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听了慕燕归的话,我这几日都未出门,就连陆容行来找我,也只是在郡主府门前闲聊几句便罢。
虽然我上次信誓旦旦的说会喜欢上陆容行,可还是有些勉强。
感情一方面的事,到底也身不由己。
“郡主,太后要你今日午后入宫去。”霜儿放下点心,倒上一杯热茶,“许是有关于陆公子的事要交待,君言哥都备好马车了。”
我摸向点心的手顿住,转了方向端起茶盏:“知道了。”
姑姑这时候跟我谈陆容行,不过是因为明日就是七夕宴,要再同我聊聊成亲的事宜罢了。
“哎对了。”我又将还没喝进口的茶盏放下,“白七这几天可还好?”
霜儿点头:“成日在府中钻研曲子,能有什么不好的,郡主找他有事吗?我去叫他过来。”
我立刻摆手: “去吧去吧。”
不消片刻霜儿就带着白七来了,他也仍是老样子,我左看右看,居然还觉得他圆润了几分,看起来我这儿待遇还不错,都将他养胖了。
自从他进了郡主府后,我跟他接触也多了,虽然都是日常淡淡的,却还是感觉亲近不少,心里也不拿他当外人了。
“郡主?”白七款款行礼。
我瞧着他还是现在这般更好看,冲他招手示意他坐下:“白七啊,你先前不是说想进宫当御用琴师吗?现在还想吗?”
白七微怔,随即道:“自然,这是我毕生所愿。”
我道:“那我今日带你入宫,你也稍作准备,到时候在太后姑姑面前露一手。”
我说完后吃了点心,没听到他回话,便有些好奇的看去:“…怎么了?不想去吗?”
只见白七还是愣愣的,听我问话,他的手猛然攥紧了袖头,连声音都高了几分:“愿意的!我自然是想去的!”
他又压下了激动,语气感慨:“我只是…像做梦一样……”
其实我不大理解他的心情,于我而言只是随手的事,将他引荐过去并不代表他一定能进宫,成不成还是要凭他自己。
但见他这么开心,我也不好打击,只安抚道:“那你快去准备准备吧。”
“是。”
见他走时步伐都变得轻飘飘的,我暗自笑了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藏着份活泼。”
霜儿也笑道:“说起来他年龄比咱们都小,活泼些才正常。”
“…也是。”
平日里白七大都很是沉稳,常常让我忽略了他真实的年龄,可想想他自小的经历,又觉得也该如此沉稳些才好。
白七收拾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只是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梳了发髻。
从郡主府到宫里还有段距离。
我也是没话找话:“你想好给姑姑弹什么曲子了吗?”
白七垂眸:“还没有。”
“是紧张吗?”
他先是点头,复又摇头。
“不用担心,姑姑很好相与的。” 我道,“等会儿到了宫中,我先叫人带你去司乐坊,寻个懂规矩的教教你,你平日里弹的已经很好了。”
“郡主…最喜欢听我弹哪首?”
白七到还真问住我了,我自认为没什么鉴赏的能力,也不记得他弹过的曲目,平日里都是听一耳朵就忘了。
可他眸含希冀,我又回避不得,思来想去,只道:“我第一次去清月坊时,你弹的那首最好。”
白七略微思索,片刻微笑道:“那就这首吧,郡主喜欢,想来太后也会喜欢。”
“我不及姑姑会欣赏。”我知他是想让我开心些,“你还是弹最拿手的就好。”
“嗯。”
白七不是话多的人,而我跟他也着实没别的什么好说,聊完这一茬,就都闭了嘴。
只是快要到宫门时,白七再次开口:“郡主,其实……”
我静等着他讲完,可他‘其实’了半天都没说出下一句,只是面色依旧略显阴沉。
我忍不住关切起来:“怎么了?若还是紧张的话,我改日再带你来吧?”
白七压着眉头,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末了却只道:“没事。”
眼看要进宫了,我也没了多问他几句的心情,听他这么说了,我也只当他是紧张不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好,你现在下车吧,接你的人已经在宫门了。”
“好。”
白七卷了袖头,抱着琴下了马车,我拉开车帘冲他挥手:“你放宽心,一切照常便好。”
他微微睁大眼睛,轻声冲我开口。
可官道狭长,晌午的风纵然吹的再轻缓,也还是卷着话语吹散了去。
我撩起耳边的发丝:“你说什么?”
白七勾着唇角,双眸璀璨明亮:“谢谢您。”
“不用谢,原就是我答应过你的。”
他点了头便跟着侍从走了,他虽是笑着离开的,可我却觉得他并不开心。
马车到了后宫就不能再进了,我下了马车熟门熟路的就朝着飞霞宫走去。
宫里安静依旧,除去艳红色的宫墙添些暖意,到处都显得冷冰冰的,墙瓦看久了我只感到灼眼,只垂眸快步的走着。
近来姑姑的身子不大好了,总是会头疼脑热的,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又年迈几分。
迈进了殿门,瞧见她正闭目养神,我便先行了礼:“姑姑。”
“月儿来了,快坐吧。”姑姑睁开眼,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这还有膳房刚做的几种点心,你都尝尝,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姑姑这里的点心是最好的,我当然得尝尝。”
我顺着坐到姑姑身侧,捏起盘中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宫中的点心比外头的要精致上许多,却不见有多好吃。
姑姑问道:“怎样?”
我呷了口茶:“有些太甜了。”
“甜些好啊,宫中日子乏味苦楚,嘴里甜了,连带着心中也会甜些。”姑姑的目光落在我面上,“我听人说你与陆容行相处还算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南岳的那位…好似也中意你?”
在皇城中,姑姑虽不出宫,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也并不意外,只摇摇头:“左权御那人不过是一时兴起,远不如陆公子…实心实意。”
“是了。”姑姑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左权御虽是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但到底算不得什么良配。”
良配?
这两个字我这些时日听姑姑说过太多遍,在脑海里起起浮浮,我都快要不懂的这词的含义了。
为何非得是‘良配’,而不能是自己心爱之人?
若是心爱之人,即便算不得他人眼中的良配又如何,世间多的是冷暖自知。
可这些话我不能说,有太多的‘规矩’将我牢牢禁锢着,我垂了眉眼,只道:“可是姑姑,左权御他……”
“他怎么了?”
“…他若是纠缠于我,在七夕宴上向皇上求得联姻怎么办?”
我本想把左权御知道我身世的事讲出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说才更妥当,毕竟姑姑年龄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实在不应该再操心了。
姑姑这次倒没有迟疑,立刻就道:“皇帝不会应允的。”
“姑姑如何这般肯定?”想来若是左权御肯为我开出好的条件,皇上定很是乐意将我送出才是。
姑姑道:“皇帝已经答应七夕宴上只要陆容行求娶,便将你与他的婚事敲定,不会有差池的。”
“…是。”原来是一早就定好的,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姑姑,我今日带了个琴师进宫。”
姑姑了然:“是那个叫白七的小家伙吧,在你府上住了段时日,还以为是月儿你叫着人家贪玩作伴,原来是要帮他一举入宫。”
我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我这不是早些答应过他么…只管叫他按照宫里的规矩筛选一番,若是不成再送回我府上就好。”
“他虽是琴师,却也是男子,住在你府上多有不便。”姑姑道,“既是月儿你带来的,也用不得筛查,让他入宫便是。”
“那月儿就替白七谢过姑姑了。”
“无妨,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还是要多在乎些你与陆容行的婚事。”姑姑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届时你从宫中以公主规格出嫁,到底是我养大的,不会亏待了你。”
我舔了舔下唇,喉间干涩,搭上姑姑的手:“是,姑姑疼爱月儿,月儿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