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芣苢听完温无延的话,往昔的情景历历在目。
良久之后崔芣苢才回过神。
“温无延。”
温无延似是看她发呆的样子呆萌可爱,不禁笑了。
崔芣苢微微蹙眉,“笑什么?”
温无延轻轻捏了捏崔芣苢脸颊的肉,“你这个呆发了这么久。怎么了?是因为骗了我而愧疚吗?”
“没有啊。”
“你啊你,以后不要拿女子清白开玩笑。”温无延无奈的说。
“清不清白根本不重要。”
温无延又凑近了些,“真的不重要吗?”
崔芣苢理直气壮,“对啊,不重要。”
“好吧,但我觉得重要。至今为止我都很讨厌苏行芷。”
崔芣苢闻言捂住了他的嘴,“苏行芷你不必在乎,他于我而言,亲如……家人。”
温无延轻轻拉开了崔芣苢的手,“那我呢?”
“你是亲人。”
“有何不同?”
“日后你便懂了。”
崔芣苢起身更衣,温无延只是在外喝茶静候。
待崔芣苢一身素白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崔芣苢。换一身。”他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
崔芣苢问道,“为何?”
温无延柔和了些自己的语气,“你不必为所爱而改变你自己,你依旧是你自己。”
崔芣苢笑了,反问,“我是怎样的人?”
崔芣苢弯腰与端坐的他对视。
是啊,这么久,他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崔芣苢轻轻地将手搭在温无延手上。
温无延明显有一丝慌乱,他惊异地与崔芣苢对视,“你……”
崔芣苢只是一味地盯着温无延的眼睛,她不信,不信眼睛里的情绪能演。
如今这双诚挚的眼,可真是要了人的命。
崔芣苢心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傻。
崔芣苢转身去换了一件天水碧色衣衫。
“刘十七说山上草药一个人采不完,一同去帮帮他吧。”
崔芣苢说完便要开门出去,却被温无延自身后环抱住。
“崔芣苢。”
崔芣苢停住手上动作,低声询问,“怎么了?”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对其他的男人那么好。”
崔芣苢承认自己心中动容,几乎要应下,可她狠下心说了一句,“人与人之间以礼相待,再正常不过,况且我待你与他不一样,你不必介怀。”
“可你待我不好。”
“哪里不好?”
“阿娘曾经会答应那个人的请求,长时间不见也会想他,会为他写诗,会盼他归来,她还会接受和喜欢他的每一次触碰。”
崔芣苢心想:这人只怕是自己先陷了进去,无法自拔了。
“可是温无延,你有你的志向,我有我的去路,我们本就不完全在一条路上。”
“我不在乎,你在哪条路你都是你。”
“可是……可是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你啊。”
温无延幡然醒悟,轻轻地松开了他。
崔芣苢第一次看见了他流露自然的悲痛。
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轻轻拉住他的手,“走吧。”
起初之时,温无延任他拉着,之后温无延反握住崔芣苢。
崔芣苢一直没有想清楚过自己到底因何而开始在乎这位名叫温无延的皇子。
她对他的怜悯比爱更先到来。
如今又是因何成了爱呢?
刘十七正坐在洛水河畔等着两人。
崔芣苢见他戴着斗笠“,撑着篙,招手询问,“自己摇舟前往吗?”
“上来。”
崔芣苢踏上了小舟,而温无延依旧紧紧握着她。
人声嘈杂声从耳边溜走,在背后消散,只余下一片虫鸣。
到了地方之后刘十七将背篓扔给了崔芣苢。
三人步伐一致地上了山。
崔芣苢其实对山间的草药不识,她只是看着刘十七,刘十七挖了什么,她便跟着挖什么。
“听说刘公子曾在朝中做官。”温无延开始了第一个话题。
“当然。那时候温公子也在朝上,不过恰好撞见了你退出的时节,我的事你大概也听说的少。”刘楚玉淡淡回答。
“若是听说了,我便不必多费口舌来问了。”温无延缓缓回答。
“我一直很好奇,你曾经的那双沾了血的手又是如何洗净的。如今天下人皆称赞你德性美好,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火药味已经开始蔓延,温无延明显很在意这件事。
崔芣苢也听出了刘十七的不怀好意,她猛地冲到两人中间,“好了。”
“刘十七,我知道你在意这件事。”
“我不在意。”
刘楚玉的回答堵的崔芣苢无话可说。
崔芣苢背后的手轻轻拉住了温无延的手腕。
今天的第二次。温无延心想。
原来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温无延内心暗爽,瞧着眼前小小的身影为他挡下恶语。
但内心的忐忑不安也是真的,毕竟她的心清明,定是容不得她自己遇墨成黑。
温无延心想,若拉她沉溺是不是将她自神坛拉下了呢?
那他的爱是不是算是对崔芣苢的玷污和摧残呢?
后期两人看在崔芣苢的面上没有拌嘴,却也没有对话。
离开时恰好碰见一位住在山上的老人要送客去萤池。
刘十七绝情地赶走了崔芣苢和温无延,自己撑船走了。
刚离开没多远,他回头道,“崔芣苢,若有林尽染的消息,告诉我。”
崔芣苢招招手,暗示“好的”。
老翁过了许久才让崔芣苢与温无延上船离开。
一路上寂静,晨光熹微。
最后一抹斜阳金光粼粼了水面。
“老人家,这里的冬天冷吗?”
老人笑了笑,笑声爽朗,“这里的冬天冷,但是这里的冬天没有雪。”
“没有雪真不好啊,没有雪平添了不少遗憾。”
老人在前边点头以示赞同,而温无延却疑惑,他问:“雪与遗憾有何关系?因为少见了一种特色的景吗?”
崔芣苢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主要的是,没有雪的话,那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便不可能了,刻骨铭心的短瞬间爱恋也少了见证。”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怜悯众生不会忍心拆散有情人。”
崔芣苢扭头笑意盈盈地盯着温无延,可眼中泛着泪光,“可是天若有情的前提不满足,世间也无神明。”
“有的。”
“温无延,神明的出现是破碎的希望的拼凑。世间万物皆苦,待信仰破碎之后人们便幻想着有神明的存在,如此便会死得安心些,所以说神明的存在是虚而非实。”
“姑娘看得通透,只是人不可清醒一世啊,要糊涂一时,清醒一时。”
自古多听人与船夫的偶遇而豁然开朗,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欺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