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公孙策又亲自试了一次,一样成功,凶手的确是用这个方法反锁门窗逃出去的。
他与梁文平述说案情,又去窗户四周查看一番,没有新的收获,便带展昭与“傻大包”回知州府。
这时月已西斜,到了丑时。路上偶尔有几声犬吠,也只是低低呜咽的,寂静无人的路上,公孙策走在前头仍在思考凶手身份,只是不时回头看一下“傻大包”。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从柴房里开始,就觉得有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移,但当他去寻找来源时,就像现在这样转回头,却只有展昭疑惑地看着他,“傻大包”的目光是落在别处的。
但他知道那不是展昭的目光。
公孙策心里有一丝奇怪,又有一丝复杂,傻大包平日里躲他都不及,从不敢与他正视,为什么今晚却敢频频看他……
难道……
他突然停下脚步。
“公孙大哥?”展昭疑惑,难道又想起什么疑点要回去吗?
公孙策转过身,走到“傻大包”面前。
“傻大包”垂下头。
公孙策紧紧盯着他,声音微微发颤。
“包拯,你是不是,记得起我了?”
展昭虽觉莫名,也期待地等着。
许久,许久的沉默,公孙策几乎以为自己猜对了。
“傻大包”抬起头,眼神虚无,“啊?包拯……是谁?”
展昭瞠目结舌,“包大哥他,好像更傻了。”
公孙策的心又凉了下去。
失望已成家常便饭。
“傻大包”委委屈屈的,“好困,要睡觉……”
只好先回知州府。
好在老管家派下人留了门,所以进去并无阻碍。奔波一天,公孙策也觉得疲累,所以见展昭和“傻大包”都往自己的房间去了,便也进了房。他脱下外衣,躺在床上,片刻后,又忍不住坐起身。
“傻大包”今晚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一日远远看到的人影一样,那么刻骨的熟悉。他甚至觉得今晚一直看着自己的,就是包拯的目光,而不是傻大包的。
他披着衣服出了房门,走向包拯所在的那一间。
黑黑一片,他推了一下门,门是关着的。
“包拯?”
他低低叫了一声。
只有一阵鼾声在回应他。
这么快就睡熟了?
公孙策皱着眉,踟蹰片刻,只好回去。
明日再论吧。
然而第二天,公孙策发现,傻大包又恢复原样了。他还是不敢与他对视,目光也总躲躲闪闪的。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也消失殆尽,公孙策心里失落,却也别无他法。
因为已经和梁文平约定好,如果有什么新发现,梁文平会来告知他,所以公孙策没有再去王家。他和老知县一起,又去县衙审问了那姓第一划是一撇的两个人,两人都是东院的下人。和死者既无牵连,也无仇怨。
案情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他于是又去翻长乐县的年鉴,希望能找出点貔貅玉符的来由。但是长乐县因是新县,年鉴大多是本国开朝的时候才开始修缮的,以往朝代的年鉴却要到知州府去找。
公孙策又到知州府,跟徐墨说明情况后,徐墨便让他回房等着,差下人去把相关史书年鉴送过去。
送来的人,是小安。
公孙策记得这个小厮,刚来长乐府那一日,他身边就是这个小厮。
已经熟悉的人便比较容易说话。公孙策见十国时期此地的年鉴没有被送过来,心想大概是遗漏了,所以便让小安再去找找。
“大人跟我一起去吧。”
小安对上公孙策疑惑的目光,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当下人的,都不认识几个字,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
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
公孙策掂捻着这句话,觉得似乎和什么相关联。
“大人,还是您跟我去一趟吧。”
小安在催促,公孙策便没有深究,只和他一起去了知州府藏书库。
藏书库里大多是从古至今的典故鉴书,也有正史野史,还有四书五经之类,十分繁杂。平日里似乎没什么人进来,所以书籍之上都落了一层灰尘。
小安不懂对这种情况应当是轻轻拂去那灰尘,才能不让它扬起来,他拿起书就是啪啪一阵乱拍,公孙策便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公孙策终于忍不住,“小安,你先去做别的事情吧。我找到之后自己拿回去就行。”
小安似乎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离开了。
公孙策本是个爱书之人,对感兴趣的书籍总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就忘了时辰。所以直到天渐渐黑了,书上的字迹都已看不清,他才回过意识,禁不住苦笑……
以往,包拯见他入迷,总会在一旁提醒他。或者看他实在舍不得放下书,就自己去找该找的资料,留他看喜欢的书。往往等到公孙策终于放下书后悔不迭时,包拯便把已经找到的资料送到他面前,含笑打趣道,“公孙公子一见书,就成了公孙书呆子。”
公孙公子总会赌气似地瞪他:“你个死黑炭!”
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现在,却再也没有那个会纵容他不务正业的人了。
眼见天色已黑,又没有油灯,公孙策想着,还是明天再来吧。
他出了藏书库,掩好门,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夜空阴沉沉的。公孙策走到花园处,停顿了一会儿,回想小安带他走的是哪条小道。
知州府的花园很大,里面还有一座假山,怪石嶙峋,高高耸立,在黑沉地夜色中,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总显得有些恐怖。
公孙策绝不认为自己胆小,但还是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脚。
一个东西突地撞了过来,擦着他的腿跳了过去。
公孙策猛然僵住,屏住呼吸。
“喵……”
是只猫。
公孙策急促的呼吸着,试图找回自己的神智,他紧紧握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绕过那只猫,未免再吓一跳,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小路四周,生怕再有东西跳过来。
走到靠近假山的时候,他愈加小心翼翼。
这假山洞口颇多,不时从里面吹出来一阵阴冷的风,公孙策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几乎全神贯注。
所以一眼便看到了一块石头上,有一滴可疑地痕迹。
他办案许多,看到这种形状,很快判断出那是什么。虽然觉得心里不适,但对于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毕竟不敢小觑。公孙策走近那石头,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那滴液体,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
的确,是血腥的味道。
这血还没有凝固,很明显刚滴落不久,公孙策顺着血迹看过去,这血迹一滴一滴,正朝着假山内里绵延而去。
进,还是不进?
他和包拯在一起查案无数,历尽惊险,这一点早就不是疑问了。
公孙策抿了抿嘴,侧身走进那滴着血迹的假山洞口。
他放轻脚步,呼吸清浅,一步步摸索,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伸手不见五指。公孙策什么都看不见,他只靠着血腥味来判断方向。
然而这血腥味慢慢淡了,就在公孙策不知该往哪里去的时候,传来了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在地上。
而且就在他身后。
公孙策一刹那绷紧神经,身体僵直在那里。
他竟然不敢转身。
可是那一声闷响之后,再无动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的,他隐约听到咯咯地声音,像是有什么在发笑,但绝不是活人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听不出是哪儿传来的,但似乎四面都是。
他试图跟自己说,不要怕,展昭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但身体却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一瞬间,他神智混乱无比,这些时日积压的思绪像是在脑子里炸了开来,他只觉得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一阵阵地发晕。
“是谋杀!”
“自杀的人不会留下死亡信息……”
“先把名字第一划是一撇的人,找出来吧。”
“我们当下人的,都不认识几个字……”
“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出来……”
那一撇,不,那不是一撇!
那是在画什么东西!
公孙策不知所措地问自己,他在画什么,在画什么?
如果你被人杀了,你不认识凶手,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会写字,你会怎么做?
会画凶手的样子!
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模样,公孙策浑身僵硬。
那一撇……
是个,月牙。
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包拯怎么会杀人……包拯怎么会杀人!!
不可能,不会的!
“我是看包大哥趴在柴房窗户边,所以就过去看看,包大哥说里面有死人,所以我就撞门了。”
趴在柴房窗户边……
“大人还记得我有个精通刑狱的朋友吗……”
“他用一种方法轻易的就能把我反锁在屋子里。”
看包大哥趴在柴房窗户边……
公孙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在他觉得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摸他的脚,一下一下的摸。
公孙策毛骨悚然,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紧紧抓住,他不敢喊,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那里。
那只手突然猛地把他的脚往下一拽。
公孙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