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阳光如金色的纱幕,柔柔地笼罩着校园,空气中飘荡着文化节前夕的躁动与期待。教学楼的走廊上,学生们奔走相告,脚步轻快如鼓点,夹杂着窃窃私语与零星笑声。话剧社的排练室成了风暴的中心,门窗外挤满了探头探脑的身影,像蜜蜂围着盛开的花蕊,嗡嗡作响。连续两天的加急排练,将《雷雨》的彩排推向高潮,而张甯,这个临危受命的新人,即将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排练室的化妆间狭小而昏暗,墙角堆着旧道具箱,空气中弥漫着粉底与发胶的甜腻气味。化妆老师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穿着花衬衫,手指灵巧如织梭,在张甯脸上细细勾勒。她举着化妆刷,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瓷器,嘴里啧啧称奇:“这孩子,真是……真是天仙下凡!”她的嗓音高亢,夹杂着夸张的惊叹,手中的海绵轻轻拍着张甯的脸颊,为她抹上一层薄薄的粉底。
张甯坐在化妆镜前,脊背挺直,蓝色裙摆垂在膝下,像一泓静谧的湖水。她的白衬衣被临时换成一件借来的旗袍,墨绿色的丝绸紧贴身形,勾勒出少女的清瘦与优雅。化妆老师为她画上繁漪的妆容:眉毛细细上挑,如远山含黛,透着一丝凌厉;眼角点缀胭脂红,勾出三分妩媚七分哀怨;唇瓣涂上朱砂色,艳而不俗,像一朵欲绽未绽的玫瑰。她的长发被挽成低髻,几缕发丝垂在耳侧,随灯光摇曳,平添几分风韵。
“好了!”化妆老师退后一步,双手叉腰,语气里透着满足的骄傲,“张甯,你看看镜子,这哪是学生?分明是民国戏台上走下来的名角!”她的声音洪亮,像在宣布一件杰作,手指指向镜子,催促张甯抬头。
张甯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呼吸猛地一滞。镜子里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那张脸清丽如旧,却被妆容镀上一层戏剧的光辉。她的眉眼间多了繁漪的哀愁与倔强,唇角的弧度藏着隐忍的锋芒,仿佛一触即发的风暴。她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脸颊,触感冰凉而柔滑,像在试探这张面具的真实。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闪过一个陌生的念头:这……是我吗?
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容貌。平日里,她埋首书海,毒舌应对,知识是她的盔甲,美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可此刻,镜中的女子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刺得她心头微颤。她低声自语,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原来……我可以这样。”她的嗓音轻若风过窗纱,透出一丝柔软的惊叹。
化妆老师推门而出,迫不及待地冲向顾问老师,语气激动得像连珠炮:“老王,你快来看!这孩子,真是……真是绝了!”她的声音高得像汽笛,双手比划着,差点撞翻门边的道具扇子。
顾问老师闻声赶来,推开化妆间的门,目光落在张甯身上,顿时怔住。她扶了扶眼镜,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天哪,张甯,你这气质……天生就是演繁漪的料!”她的嗓音低缓却坚定,像在颁发一枚无形的奖章,手指轻点旗袍的褶边,眼神闪过专业的光芒,“这妆,这身段,往台上一站,谁还管你台词熟不熟?”
张甯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语气透着戏谑的疏离:“老师,别捧了,我可没演过戏,待会儿别砸了场。”她的嗓音如清泉流淌,优雅中藏着几分戒备,手指摩挲旗袍的丝绸,掩饰内心的局促。
顾问老师摆手,语气鼓励:“砸不了!你这模样,站那儿就是戏。走,去排练场试试!”她的声音高昂,像在催促一匹骏马奔向赛场,拉着张甯就往外走。
排练室外,消息像野火燎原,传得沸沸扬扬。“走,去看张甯彩排了!”“啊?谁?”“就是那个毒舌学霸,演繁漪的!”学生们像迁徙的鸟群,蜂拥而至,挤满了排练场的门窗。木门吱吱作响,窗户被推得半开,脑袋一层层叠起,像码得密不透风的蜂巢。几个男生踮着脚,女生们挤眉弄眼,低语声如潮水涌动:“她真会演戏?”“听说美得不行!”“快看快看!”
张甯踏出化妆间,旗袍曳地,步履轻盈却带着点生涩,像一株初绽的玉兰,摇曳在春风里。她的心跳如擂鼓,咚咚作响,喉咙干涩得像吞了沙子。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人群,试图在喧嚣中寻找一丝熟悉的锚点。她的手指攥紧旗袍一角,指节微微发白,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彦宸的身影。
她想起了他——那个推理翻车却厚脸皮反击的家伙。此刻,他应该还在文化节的板报室,满头大汗地补救那块出错的板报吧?她听李晓雯提过,彦宸为了“莭”字风波,赔了无数笑脸,掏钱买了新纸板、颜料,还请了一堆同学喝汽水,只为赶在文化节前把花边和装饰画好。她想象他挥着毛笔,墨汁溅了满脸,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听张甯的”,不由得嫣然一笑。
那抹笑如昙花一现,柔美得像月光洒在湖面,瞬间点亮了她的眉眼。人群中有人低呼:“天哪,她笑了!”“这也太美了吧!”窃语声像涟漪扩散,目光如聚光灯,牢牢锁在她身上。
排练场的幕布缓缓拉开,临时搭建的木台吱吱作响,灯光昏黄如旧,投下她纤长的影子。张甯站在台中央,旗袍在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泽,像一泓深不可测的湖水。她的对面是饰演周朴园的男生,穿着长衫,嗓音低沉,正试图进入角色。她调整呼吸,试图唤醒繁漪的灵魂,脑海中回响着昨晚默念的台词。
“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她开口,嗓音略带颤抖,透着几分生硬,像刚学步的幼雏,步伐踉跄却坚定。她的台词吐字清晰,语气却缺了几分圆润,情绪的起伏像未经雕琢的石块,棱角分明却不够流畅。顾问老师站在台下,眉头微皱,手指轻敲剧本,眼神却未移开。
可她的风华无人能忽视。那双涂了胭脂的眼眸,盛满哀怨与倔强,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涛暗涌。她的身姿挺拔如松,旗袍勾勒的曲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透着民国女子的端庄与隐忍。她的每一次转身,裙摆如水波荡漾,带起一阵无声的叹息。观众席鸦雀无声,连窃语都停了,所有人被她的气质攥住心神,仿佛繁漪真的从书页中走出,站在这方寸舞台。
她念到独白:“周家家庭里所出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嗓音沙哑却坚定,带着新手的僵硬,仍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韧性。她的眼神扫过台下,像是刺穿了时间,直抵每个人的心底。台下的李晓雯瞪大眼,低声嘀咕:“她……她真是张甯?”旁边的男生咽了咽口水,喃喃道:“这气场,绝了。”
彩排结束,幕布落下,掌声却迟迟未响。观众们像被定住,目光仍黏在她身上,直到有人带头鼓掌,掌声才如潮水般涌起,夹杂着惊叹与喝彩。张甯站在台上,胸口起伏,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她的心跳渐渐平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低声自语:“演得……不怎么样吧。”她的嗓音轻如羽毛,带着新手的羞涩。
顾问老师走上台,语气里透着满意:“张甯,别苛求自己。你是新人,这气质已经够震慑全场了。台词再练练,明天演出没问题!”她的声音高昂,像在颁发一枚鼓励的勋章,手掌轻拍张甯的肩。
张甯点点头,目光却再次扫向人群,彦宸依旧不在。她轻哼一声,语气夹杂着戏谑的失落:“那家伙,忙板报忙傻了吧。”她的嗓音轻缓如风,掩饰着一丝微妙的情绪,手指松开旗袍,缓缓走下台。
人群渐渐散去,排练室恢复安静。阳光从窗外洒进,落在她的旗袍上,泛起细碎的光点。她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舞台,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对自己的惊讶,有对繁漪的共鸣,还有一丝对明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