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巳家老宅的门环就被叩得震天响。
管家老吴弓着腰开门时,青石板上的露水正映出来客锃亮的皮鞋尖——霍天枭拄着沉香木拐杖立在阶前,暗纹提花绸缎长衫下摆绣着团若隐若现的藤蔓,细看竟是十八味反药缠成的蝎尾。
"霍老板里边请。"大伯母的绣花鞋碾过门槛边的忍冬藤,金丝滚边的旗袍开衩处露出墨绿色衬裙,裙摆暗纹与来客衣角的图腾悄然呼应。
巳珺今早刚到巳宅,蹲在后院晒药,竹匾里的当归片被晨光镀成琥珀色。
前厅飘来的雪茄味混着龙涎香,激得玉戒微微发烫。她佯装失手打翻笸箩,借着捡药材的功夫贴到雕花木窗下。
"这批高丽参成色极佳。"霍天枭的翡翠扳指叩着红木茶几,青花瓷盖碗里的茶汤荡开涟漪,"就是炮制手法糙了些。"
他袖口翻卷时,腕间劳力士金表闪过俗气的光,虎口处陈年枪茧却像蜈蚣啃过老松树皮。
姜雪柔捧着描金漆盒娉婷而至,月白旗袍下摆扫过青砖地:"这是家父珍藏的野山参。"
开盒时翡翠镯子碰出脆响,二十年的老参须子上竟沾着新鲜苔藓。巳珺眯起眼——那苔藓分明是灵泉山洞独有的翠云藓。
"好参!"霍天枭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的血迹里混着虫卵状黑点。
他掏出的乌木烟斗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姜雪柔的茶壶嘴跟着颤了颤,斟出的碧螺春在杯底旋成个诡异漩涡。
巳珺端着药糕掀帘而入,粗布围裙上还粘着艾草碎:"霍老板尝尝茯苓糕?"青瓷碟子"恰好"打翻,糕点滚落时露出截面——每块糕芯都嵌着颗朱砂写的"慎"字。
霍天枭的金牙在晨光中闪了闪:"小同志懂药性?"他屈指弹飞烟灰,火星子正落在姜雪柔裙摆。暗纹遇热显形,乌头缠半夏的图腾在丝绸上张牙舞爪。
院外突然传来军用吉普的急刹声。郭晏殊挟着戈壁的风沙跨进门槛,武装带上的铜扣刮掉门框半块漆皮。
他指尖的老茧擦过霍天枭递来的烟盒,□□削开的雪茄露出芯子里暗红的罂粟壳。
"郭团长来得正好。"霍天枭的蟒皮靴尖踢开脚边藤箱,"这批黄芪给战士们补补气。"掀开的箱盖里,根须纠缠的药材摆成北斗七星状,勺柄正指祁连山某个坐标。
姜雪柔的茶盏突然倾斜,滚水泼向巳珺手背。
郭晏殊的武装带凌空一卷,青瓷杯在半空炸成齑粉。飞溅的瓷片中,他瞥见霍天枭后颈的刺青——贝母纹的蝎尾正勾着朵滴血雪莲。
"好身手!"霍天枭抚掌大笑,金表链滑出袖口三寸又倏地缩回。
廊下的画眉鸟突然扑棱翅膀,撞翻笼边晒着的紫苏叶,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虫卵在晨光中清晰可辨。
巳珺蹲身收拾残局,玉戒轻触满地狼藉。灵泉感应到毒素的瞬间,砖缝里突然钻出株变异蒲公英,绒球炸开的种子粘在霍天枭裤脚,转眼生根发芽。
"霍老板这西洋参..."她捻起片参须对着日头,"硫磺熏得过了,上火。"
话音未落,前厅的八仙桌突然垮塌,桌腿蛀空处涌出黑压压的尸虫——正是《毒经》里记载的噬心蛊。
郭晏殊的枪套擦着霍天枭耳畔划过,子弹钉入梁柱时震落积年的香灰。
纷纷扬扬的尘雾里,姜雪柔的翡翠耳坠突然开裂,荧绿色液体渗入地缝,滋啦烧出个蝎形焦痕。
"让诸位见笑了。"大伯父的千层底碾死最后一只尸虫,"定是南方运药材时沾了潮气。"
他袖中滑落的黄符纸还未落地,就被郭晏殊的军靴踩住,朱砂画的镇魂咒在鹿皮靴底碎成残片。
霍天枭告辞时,沉香木拐杖在门槛上磕出三声闷响。暮色漫过院墙时,巡夜的更夫发现他遗落的乌木烟斗——斗钵内壁刻着缩小版的十八反图腾,烟油凝成的蝎眼正对巳家祠堂方向。
戌时三刻,巳珺摸黑溜进柴房。
月光透过破瓦缝,正照在霍天枭送的黄芪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