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柴胡的苦香漫过青石街,药市刚开张的幌子还沾着露水。
巳珺挎着竹篮挤在人群中,粗布头巾遮住半张脸,蓝布衫下摆特意打了补丁——这是今早从伙房顺的老王头旧衣。
"姑娘瞅瞅这黄芪!"摊主掀开草帘,根须上刻意沾着祁连山的红土。巳珺指尖轻捻断面,朱砂色髓芯在晨光下泛着蜡光——分明是用茜草根染的。
她佯装咳嗽,袖中玉戒擦过药材,普通党参的甜味立刻盖住了化学染料的刺鼻。
隔壁摊突然传来争吵。李掌柜揪着药农衣领:"这当归片敢掺独活?"药篓翻倒间,灰褐色的劣质药材撒了满地。
巳珺蹲身帮忙拾捡,趁机将真当归屑混入其中:"您再细瞧,许是沾了潮气变色。"
姜雪柔的浅笑声从身后飘来:"妹妹怎穿得这般寒酸?"她藕荷色织锦旗袍拂过药摊,翡翠镯子故意撞翻巳珺的竹篮。
晒干的忍冬藤撒落一地,正好盖住摊主脚下没来得及藏的硫磺罐。
"这位大姐好眼力。"巳珺捡起块硫磺,"可是要配驱蛇粉?"她转头对围观的药农们扬声道:"硫磺熏过的党参,泡水后横纹会渗黄线。"
说着摸出个豁口茶碗,普通药材在沸水里舒展如初。
郭晏殊的军靴声碾碎街角薄冰。他今日换了便装,灰布长衫也掩不住腰间枪套的轮廓。
男人停在当归摊前,粗粝指腹搓开药材断面:"劳驾,称二两。"
摊主的手还没碰到秤杆,巳珺突然按住秤盘:"首长...这位大哥,当归要选菊花心。"
她借整理头巾的姿势,将真当归片塞进郭晏殊掌心。男人掌心薄茧擦过她指尖,惊起玉戒一阵灼热。
街尾忽然骚动。霍天枭的伙计扛着麻袋嚷道:"正宗冬虫夏草!"
掀开的袋口里,草体饱满的"虫草"泛着诡异油光。巳珺挤进人群,嗅到淡淡的淀粉味——这是用模具压制的面疙瘩,插上地蚕干冒充的。
"劳您掰开看看。"她捏起根"虫草"对着日头,"真货断面该有消化腺纹路。"
指尖稍一用力,假货碎成渣,露出里头未搅匀的面粉疙瘩。人群哗然间,郭晏殊的铜钱镖已钉住想溜的伙计裤脚。
姜雪柔的团扇就在这时挑开争执双方:"许是伙计拿错了。"她腕间飘出的异香让暴怒的药农忽然安静,翡翠耳坠晃过假虫草堆,几粒真品混入其中。
巳珺的银针悄然刺破香囊,艾草味冲散了迷香。
"这位姐姐说得是。"巳珺突然抓起把真虫草,"您看这纹路..."她借着展示的动作,将霍家伙计袖中藏的账本撞落在地。
郭晏殊的布鞋尖碾住账本边角,瞥见"三七二十斤"后跟着的俄文编号。
日头爬过飞檐时,药市散了大半。
巳珺蹲在街角啃烧饼,眼前突然出现双沾着药渣的军靴。
郭晏殊拎着油纸包扔进她竹篮,里头裹着块带牙印的茯苓糕——正是今早她混在霍家药材里的那块。
"下次塞追踪器,"男人压低斗笠,"记得别用糯米纸。"他转身时,灰布衫下摆扫落个青铜铃铛,铃舌上刻着的蝎尾纹与霍天枭烟斗上的如出一辙。
更声敲响时,巳珺摸黑翻看账本。
院外突然传来姜雪柔的啜泣,她贴着门缝瞧见大伯父将个青花瓷瓶塞进对方手中,瓶口飘出的苦杏仁味激得玉戒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