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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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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不是瞎子,这些自有他们去管去问。”许恪突兀地打断他。

“若御史台能上折子,儿子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许华严挺直了背,不卑不亢地回望向父亲的脸。

“匹夫之勇!”许恪从他骨节分明的手腕下抽走了那张薄薄的地契,墨迹未干,在上头重留了一笔,“你当柳师信和贵妃是吃素的,你上个折子就能扳倒?那是往陛下眼里揉沙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许家六代名臣,二十四块御赐匾额,不是教你拿来在夺嫡的浑水里当赌注的!”

许恪夺过许华严手中的白玉羊毫和砚台,重重摔在地上,玉质笔管断得清脆,裂成三截,许华严一双眸子锁死在那张薄薄的万民书上,声音压得很低,“儿子……未曾做过此想。”

许恪上前几步,将那些抄好的纸折起来塞进薰笼,纸头转眼间被明亮的火焰吞没,沉水香里掺进了纸灰味。做完了这一切,许恪才敲了敲手中的手杖。

“许文光,掂量着你自己的声名,掂量着家名,谨慎些走。再有下次,自己去祠堂领二十家法。”

“是。”

许华严垂眸,青砖地上的碎砚台淌出一道长长的泥痕,他蹲下身去捡的时候不慎划破了手,血珠混入墨迹。他愣愣地盯着发了会儿呆,起身,踩着满地狼藉踏出府门。外头无风,但很冷,他去给鹤氅系带时,才发现掌心的血殷湿了衣裳。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清雪,青石阶下的两道车辙印被新雪覆了薄薄一层。他漫无目的随着车辙印走,却在快入坊市时,瞧见大街一角挑出半盏素纱宫灯。

青帷马车一半歪在地上,帷帽底下,一张熟悉的素雅容颜。

“淮二小姐……?”许华严愣住了,“这大雪天的,为何在此?”

淮瑶怀中犹抱着双面莲纹的珐琅暖炉,热气氤氲间,袖口露出的半截玉镯与雪色竟难分彼此。

“来寻我阿兄,不想马车坏在此处了。”她苦笑道。

“可有伤着不曾?我与你去禁军大营唤人来?”

“这却不曾。”淮瑶摇摇头,一双星眸,大雪里明亮透澈,笑意盈盈,“是才从禁军营回来的,校尉说同右卫将军去琼枝楼吃酒,还未回来,我正要去寻呢。”

“谁?”许华严忍不住追问一句,淮瑶似乎没理解他的惊异,轻声细语地重复一遍,“右卫将军。”

淮瑶久在寒江城掌事,可能不知道,但许华严可是清楚的,如今的禁军右军,不就是姬暮野?

看上去沉默孤傲的姬暮野还干这事?许华严值千金的脑袋也有点转不过弯来。但他的君子风还没跟着掉,他极有风度地往后退一步,“琼枝楼是金粉之地,淮二小姐待嫁之身,怕是不好独去,某相陪吧,也好有个照应。”

“甚好,那便谢过许右丞,我现带来的也都是寒江城人,没一个认识路的,不然也不至耽误在此处了。”淮瑶扶着侍女的手起身,轻声吩咐马车夫等,教先行回去,只留贴身侍女侍卫零星几个。幸得如今是年节时令,宵禁撤除,禁军又涣散,达官内庭到坊市之内出入无阻,过不多时,琼枝楼新写的招牌已几乎在眼前,依依闲唱新曲,在风和薄雪中悠然传来。

“果真……”淮瑶听得了,便回眸瞧许华严,眸子里一点灵巧笑意,“金粉之地?”

一时不查,她面前就多了个人,脱去银甲换得群青常服,越显得唇红齿白,面如好女,倒跟淮瑶像是双生的姊妹两个,正是淮瑶在找的人,左军淮岑。

“璇儿?”他原先不敢信真,才挤到前头来看,这才大惊,“你怎么在这里?”他转头看见许华严,又带着三分酒意埋怨,“许文光,你就带我妹妹到这地方?”

许华严百口莫辩。淮瑶却忽然眉眼弯弯,“淮峻霆,休装乔样子,我倒替父亲问问你,上这里干什么?”

“吃酒啊。”淮岑跟她针锋相对,“小孩子不懂事,边上玩去。”

“哦?既然吃酒,怎么在这里吹冷风?”淮瑶故意刻薄他,跟兄长在一起,就抛去贵女沉静婉约的风度,看一眼旁边的许华严,又端庄站好。淮岑叹口气,“我也说是呢,同玉娘子在一起喝喝酒,听听曲子多好。”

“怎么不去?”

淮岑伸手往上一指,一脸无奈,“打起来了。”

他指的时间很恰当,许华严往上抬头一看,正瞧见琼枝楼上,剑影刀光崩起,围观群众四散惊呼退避,看不见身法步伐,持械两人兔起鹘落就交了一招,姬暮野的刀柄重重磕在描金雕花的廊柱上。屏风里栖着的红嘴鹦哥振翅飞出,扑棱着翅膀尖叫:“祸事!祸事!”

陆寻英一把长剑架着姬暮野的刀锋,唇角若有若无一痕淡泊讽刺。

“今夜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这京中谁是第一。”

姬暮野用力将刀下压几分,寒气几乎喷着陆寻英脖颈间的肌肤,“谁是第一我不知道,只知有人死期将近,却不知死。”

“哦?是你么?”□□势大力沉,陆寻英被他几乎压到廊柱上,颈侧一寸细细血线。

“季棠!”许华严终于忍不住在底下叫出声来,陆寻英分心瞥了他一眼,笑融了唇角讽刺,他一手稳稳地架着姬暮野的刀,扬声向楼下,“许大郎——怪不巧的,我今日这里有事,明日且来此处找我,有东西给你。”

琼枝楼的花魁玉腰奴抱琵琶出来 ,茜色裙裾如受惊的雀尾急摆。她久在风月场中,听权听谋,伪君子和真纨绔见得多,没见过姬暮野这样凶气的西北杀神。她看陆寻英,后者略无惧色,她看姬暮野,后者盯着陆寻英不放,好像心无旁骛。陆寻英还记得怜香惜玉,他侧头瞧着玉腰奴,叹口气,“好妹妹,你先出去。这野夫莽汉的气你受不得,白白玷辱了你这样的人物,你再不走,怕等会儿他性发了,将你我二人都祭骁骑营的军旗。”

玉腰奴瞧瞧姬暮野刚毅如砖石的脸,又瞧瞧陆寻英,脸上的恐惧慢慢的却消失了,秋波一敛,她轻声道,“那奴家就退下了。”

姬暮野的刀还指着陆寻英的咽喉,他没动,没去追,对这绝世美人似乎并无动容,只是在她起身经过时,将刀锋侧了侧,以免寒气伤着那白玉雪肤。陆寻英瞅准了这个空,扬剑近身,逼的他只能往后,暂避锋芒,两人一路又撞回屋子里,屋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关了,徒留地上的看客,直愣愣仰着脖子。玉腰奴抱着琵琶袅袅婷婷走下来,脸上的神色已彻底恢复平静,一看就经过大风大浪,见淮氏兄妹和许华严,也还记得低头道福。

“看什么呢。”淮岑在淮瑶面前挥挥手,“走了,没听他说么,待会儿要拿你祭旗呢。”

他也招呼许华严,“右丞,休趟这浑水,想是你送我这妹妹来此,我请你吃一杯,这大雪天的,暖酒吃了才好回。”

看客渐渐地散去,陆寻英以薄薄剑刃压着五尺的斩马长刀,屋里两人带来的侍从吓傻了,在角落挤成一团。陆寻英先发话,“你们都走,本侯有事要跟这位姬将军分证,不干你们的事,误伤休怪。”

姬暮野凛冽的眼神往自己身后的亲卫扫,这些亲卫大多是他军中斥候,跟着他原装原样带过来,情同手足,极知心意,个个低头装聋作哑。离奴被他宠得最是娇纵,又跟着姬陆两家的孩子一起长大,因此眼神直往这边瞟,不过姬暮野一转头,他又赶紧收回去,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个摆件。

“不错嘛。”陆寻英饶有兴味地瞧一眼,“师弟,有点长进,这些人教得好,没半个会看眼色的。”

姬暮野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沉声,“你们也都下去。”

于是复归寂静,红嘴鹦哥跃回鹊喜屏风,啄着梢头和雕画的玩伴做耍,先前点的焚香还没灭掉,金银合欢的香烟在厢房织成密网,泛着甜腻。

“怎么说,夜闯我空门作甚,骁骑营里待的不快意?”人一撤去,两人就默契地同时收了兵器,陆寻英还剑归鞘,姬暮野收刀坐在他旁边,不动声色地避过他靠来的身体,呼吸微有些发乱。

他强迫自己盯着宫灯里跳跃的烛火,“禁军统领柳师信,是贵妃的哥哥。”

“嗯。”陆寻英漫不经心撩开衣袖给他斟酒,递过去,“你特意来就是跟我说件城里人人皆知的事情,真怀疑你是不是馋我身子,随意找个借口。”

姬暮野眉头深锁,捏着他的酒杯,“出入你侯府左右坊市的都是禁军,只不过换了便衣,负责宫城禁卫的右军,掌事校尉日日说在外城饮酒寻欢,实则不然,都在你侯府前后,不曾离开。”

“那个啊……我看见了。”陆寻英看他不喝,自己夺过来喝了,脸上一点霞红,看他多了几分轻薄笑意,往他身边靠过去,姬暮野被他快逼到床角,这回逃无可逃,被他靠上了,索性一把扯住他手腕,摆正他身体逼问。

“你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子一党?”

“那我不知道。”陆寻英防着他,对他装疯卖傻,“五日前面圣时,陛下咳出的血浸透了龙帕。“许华严说他父亲在尚书台里两日没回转,一切政令,都是尚书台拟定,中书台复核,陛下怕是已经不能理政……没准,我是说没准,柳师信想当国舅爷想疯魔了,他风声鹤唳,见谁都像跟他作对。”

姬暮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捏住一片案上琉璃碎片,映出窗外晃动的灯笼光影和陆寻英一痕雪白的手腕。“你打听得倒勤。”在他指尖要伸过来的时候,姬暮野想要撤出,陆寻英却极有侵略性地追上去,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这下子,姬暮野的呼吸就吹在陆寻英颈侧,他没喝酒,气息却滚热。陆寻英歪歪头,觉得痒痒就笑出声来,跟他打机锋。“你也不赖,师弟,这京中风雨你看得这么细,是想换从龙功?”

“没。”姬暮野言简意赅,“谁杀了我父兄,我要用他的血,洗朱雀门的青砖。”他伸出手去摆正陆寻英的脸,粗糙的,带着厚茧的指腹摩挲着那寸温度,呼出的热气染白冷铁。

“我听说你跟三殿下走得近,劝你离他远点,不然,柳师信怕真的要疯魔,陛下看你也不快意。”

陆寻英一下就笑了,他效仿前朝名士,醉倒姬暮野怀袖之间,自下而上看着他,“你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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