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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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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自作多情。”姬暮野冷哼一声。

陆寻英当没听见,自顾自伸手取了胡床边靠着的金弦琵琶扔他怀里。

“弹来听听,好久没听你弹,我要听《折柳曲》。”

姬暮野坐他对面,信手去拨,铁马金戈,十面埋伏,自四根弦上奔腾而来。“折柳曲没有,破阵曲有一支。”

“破什么阵,要破阵往南面去,有的是流寇犯民,强匪欺兵。”陆寻英垂眸,将橘瓣喂给脚边走来的白猫,猫儿金瞳竖成细线,低声讨好乞宠,陆寻英在它脑袋上摸了摸。

“在这儿迁延不进,花街柳巷流连,怎么,要跟师兄叙旧情?”姬暮野知道他是喝醉了,向来是醉了他才跟自己师兄弟相称。

姬暮野不理他,琵琶靠在怀里随意不成调地拨,有时候抓起酒壶仰头灌下,喉结滚动间漏出一线琥珀酒液,把自己灌了半醉,才转头看陆寻英,他眼神不似平常雪冷,有三分可怕的灼热。陆寻英见过这眼神,在几年前那棵盛开的梨花树下。

他忽然丢了琵琶把陆寻英一路逼到墙角,沙哑的声音里掺入些醉意,“师兄,你想怎么叙?”

他浑身有战意,一种澎湃的进攻欲望,陆寻英想夺走这种进攻欲,便笑,他笑起来时总带着三分咳喘的尾音,就在那尾音之中他将自己的双唇奉上,紧接着,出于某些连他自己都不能知道的缘由,他将姬暮野拉向自己。

“少啰嗦,就这么叙得了。”

姬暮野想挣扎,没挣得开,一半怕伤了他,一半怕闹将起来不好看,还有一半隐秘的情愿。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灭了。楼外更鼓恰敲三响,人声灯影一时皆寂然,不可分辨。

陆寻英夜里总睡得不稳,在西北原来没这毛病,跟他那些旁的病一样,是到京都后添上的。

他半夜醒来的时候一摸,身边空的。姬暮野人消失不见,体温还留着,他的味道驱散了琼枝楼里床褥的熏香味儿,床上的人印子带着铁腥和一点独特的北地味道。

陆寻英穿着中衣下地,随手拽件外袍披了踩着木屐追出去,逮住姬暮野是在院里。

“站下。”他悠悠开口。

姬暮野还在往前走,越走越快。

“怎么着,嫌弃我姿色差,还是羞愤我辱了北地姬少将军的清白?”

越走越快的姬暮野绊了个趔趄,足见这话确实不像话,但是有用,他停下来,那副死人脸看着陆寻英。

“今日是我僭越无礼了……师兄,下不为例。”

“怎么就下不为例?”陆寻英几步走到他面前,眼里有点笑模样,“你这不是做得挺好,我挺喜欢。”

他袍子是随手拎的,没怎么系好,风一吹有点敞开,姬暮野眼神不知道往哪放,就往地上盯,声调沉沉的。

“我不喜欢。”

“哦?在床上野马一样浪的好像可不是我,少将军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账?”陆寻英靠着那棵老树刻薄他,中衣领口散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

姬暮野眼睛死锁在地上,可陆寻英每换个动作,他胸口就剧烈地起伏一次——欲望这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姬暮野把手攥死了,强往下压,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

“陆寻英,若你想寻消遣的玩物,要找傻子,那京中有的是乖巧的,风流的,绝色的,何必苦盯着我一个。”

以他对陆寻英十几年的了解,此人八成会接着刻薄下去,可他等了许久,没等来下一句话,风在两个人中间空空地响着,老树的叶子乱抖,他没法再盯着地看,只得抬起头来,却见陆寻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寻英一双凤眼,是薄情寡恩的相貌,那么认真地看人的时候,却只让人觉得多情。

他忽然叹道,“这从哪说起,我从没这么想过你。”

姬暮野的声音又冷下来,在他一双含情眼里,他反而感到那挥之不去的欲望退了,神智无比清醒。

“既然这样,几次三番如此的肌肤之亲,那你我算是什么关系?”

陆寻英少见地愣了一下,反而这回垂下眼睛主动去躲他的注视,“这我不知道……只是这京城偌大,又到处让人难受,你来陪我,我心里就定些。”

“这么陪法?”姬暮野不知怎么说,他有些气陆寻英这幅不负责任的说辞,也气自己怎么回回见他把持不住,以至于到了今日,光是覆水难收的事做了两回,他想到这里更气自己,因为哪怕到了如此境地,他眼前闪着的仍是陆寻英在他底下辗转时,那双含情蕴泪的眼睛,和长长的叹息。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不恨。”陆寻英开口好像要解释什么,却被姬暮野打断,“我不恨你,如今一切大白,我恨不着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姬暮野只问那个算账。”后半句话不好说,他伸手往上指了指。

“倒是你困在京城里,这该我管,我说了会护你周全,一定会护你周全,哪怕是赌上这条命。”

“我不要你的命。”陆寻英迅速这么回复,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那轻佻模样,“只要你身子。”

“你怎么三两句话就要下道?!”姬暮野急了。

“那没办法,我天生是这个性子。”陆寻英彻底寻着了惯有的理智,“好师弟,你也不吃亏,脱了衣服露出原形,也快活了,少来这里怨妇似的求什么名分,两回让我得手,就说你也是想的,那半字不曾冤枉了你。我劝你也把那什么老古板的贞洁廉耻放下些,你我谁都不吃亏,你在西北苦了这么些年,也该尽意玩玩。”

“更何况……”他微妙地一笑,“这京中诸事,你我谋划,有些话不是极私密处,旁人在也不好说,你看呢?”

这算什么理由!姬暮野都愣神了,从没见过把上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陆寻英继续悠悠然刺激他,“当然,要是你顾及贞洁名声,我找旁人寻欢也未有不妥,只是可惜了,你这身子模样,我还挺满意的,又知根知底。”

话没说完,敞怀出门的弊端就显出来,陆寻英被毒得身子虚,风一吹就低头咳嗽不止,没过一会儿,一件带着体温和铁腥味儿的外袍就披上了身。

“回屋去。”

他咳得厉害,没及回话,被姬暮野打横抱起来往里屋走,冷不防陆寻英忽然捉住他衣襟。

“等等。”

“又怎么?”姬暮野温热的呼吸就扑在他耳朵上,在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寸红痕,陆寻英兀自攥着他贴身衣裳,摇摇头,闭了眼,罕见地露出些脆弱情态,“屋里熏香太重,你跟我在这坐一会儿。”

姬暮野怔一下,出于一些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知晓的原因,竟嗯了一声,一手护着他后背,将他裹在自己的外袍里,在他们头上,是永徽十八年,新年即将到来之前一个清冷的冬夜,星河倒转,明月如钩。

陆寻英的手干脆不拔出去,往他衣领子里伸,姬暮野在他腰间拧一把,“别动手动脚的。”

“给我捂捂手,小气。”陆寻英哼一声,“你小子还热得像火块。”他不待姬暮野反抗,把整个手都插进他脖领子了,静静盯着天边明月。

“我姐怎么样?”

“好。尼楚赫三出白云浮水,三次被她打退回去,马鞍铃都丢在战场。”

“你那个难缠的平野哥?”

“还是想死。”

“怎么没人给他机会呢。”陆寻英浅浅笑着刻薄远在天边的姬策,又问,“禁军营怎么样,你跟定了柳师信?”

“这未必准。”姬暮野换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靠在老槐树上,把他抱在膝头,脸却稍微侧过去,最是亲密又满怀戒备的一个姿势,“要我看,禁军也是帮草包废物。”

“要不你跟我?”陆寻英顺手拉下他领子来缠绵地跟他接吻,姬暮野哼了一声,热度褪去之后,即便是最亲密的动作,两人眼中也没太多情欲,欲望淡退,活在他们骨血里的政治动物都现了原形。

“你醉生梦死,你花天酒地,你嫖我,我信不着你。”姬暮野想了想,把他前两日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陆寻英看着他一愣,自己也想起来,在他怀中笑得抬不起头。

笑够了,抬起因方才的咳嗽和笑而泪盈盈的眸子看他,“也成,你自己掂量,你大了,我也管不着你,别把自己玩死了就行。”

“彼此彼此。”夜里风凉上来,挺刺骨,姬暮野搂着他往回走,忽听得他又叹息一声,“这样也挺好的,父帅让咱俩斗,咱俩就接着斗。不管谁上了位吧……西北还是西北,他们心里永远横着这根刺。”

“我们斗得狠,他们才睡得香,他们睡不香,该给我们找麻烦了。”

倦意上涌,陆寻英半闭着眼睛靠在姬暮野胸怀之间,犹记得问他,“听清楚了吗?”

“话真多,睡觉。”姬暮野正色。

次日,许华严如约而至。靴子刚踩上琼枝楼台阶,就听见三楼传来瓷器迸裂声。他仰头时,一片青瓷盏正擦着鬓角砸在雪地里。

“二位将军!刀剑无眼——”老鸨的尖叫卡在喉头。许华严疾步上楼,看见陆寻英的剑缠住姬暮野的苗刀,剑穗上缀的东珠簌簌乱颤。两人从雅间打到回廊,陆寻英的绛红外袍被刀风削去半幅,露出里头烟青色的小冬褂。

“季棠!姬少将军!”许华严话没说了半句,陆寻英突然撤剑转身,任姬暮野的刀锋在肩上划开一道血线。胭脂色的血珠溅上鎏金栏杆,恰与檐下红灯笼辉映。

“许大郎,你来得巧。”陆寻英倚着廊柱喘笑,指尖抹了血往唇上一蹭,“正好评评理,我出千金买玉腰奴一曲,他半夜进我屋里抢了去——”

姬暮野反手将刀钉入梁柱,震得楼板簌簌落灰:“北地砍下的附佘头颅,够买这花楼十座。”他这么说,眼睛盯着陆寻英渗血的肩头,喉头一动。

“罢了,我也没兴致了。”他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匆匆下楼,跟许华严擦身过去,刀鞘撞得君子一个趔趄:“让路。”

他大步踏过满地狼藉,绣着狰纹的披风扫过陆寻英染血的衣摆,惊起一缕苏合香混着铁锈味的薄烟。

陆寻英看着他的背影,含笑不语。等他走没影了才回头来看许华严,“大郎,这里人多耳杂,我们屋里去说”

许华严蹙眉,“那个且不要紧,将你肩上的伤裹了才是正经。”等到了陆寻英身边,又拽他到雅间里坐下,叹口气,“简直是胡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晓得?跟他斗什么气,他才十九。”

“那我才二十一。”陆寻英笑着跟他抵赖,许华严差点把“幼稚”俩字写到脸上,扯断腰间玉佩绦子,要给陆寻英包扎。

“不好吧?”陆寻英瞧着他手里攥住的玉佩,“这摔了我可担待不起。”许华严那块玉佩是他十三岁那年给明德皇帝上寿赋,圣心大悦,故而天家御赐,翡色巧雕为竹枝,墨色旋成梅花点缀,无论是料还是工,均是天下难寻,此佩有名唤作梅竹双君。

许华严将玉佩搁在床头,“无妨,我回去自己换个绦子就是。”

“这是天下难寻的美玉,不到娶新妇的时候可不能丢,还要做进门礼。”陆寻英悠闲往桌边一靠,看着许华严小心地将布条缠过他肩头,还有心讲闲话调理他。

“寒江城的新妇如何?”

“治你的伤去,休嚼舌头根子。”许华严不抬头,耳尖红了。

他将绦子灵巧地越过陆寻英肩头,打了个漂亮的结,“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

陆寻英把自己的大氅拎过来,从里头抖出一张纸,扯近衣袖拍进他怀里,“验状,从理刑司顺出来的,要是你上本子没有证据,就把这个给御史台。”他细查许华严神色,“……当然,你信不着他们,自己留着也好。”

许华严抽回衣袖,纸卷在掌心攥出褶皱:"家父昨晚烧了我拟的弹劾稿,和岳田地契。"

“尚书令守身自持,怕担了襄助夺嫡的虚名儿,自然不愿意你搅和进来。”

初阳自窗柩漏进,在两人中间遍洒,将许华严的青色常服照得如雪。陆寻英忽然自床帘阴影中倾身,"但许右丞,许华严,我只问你,你要做纯臣,还是做活人?"

"……陛下尚在病中。"

"所以更该让东宫多听些忠言。"陆寻英将那纸卷往他内襟里推,许华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没躲,任由纸卷被塞进他衣裳内衬,陆寻英还好心地顺手拉平整好了,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他。

"这块双君佩可别忘了,"陆寻英将玉佩搁在他手里,"拿回去,真拿它成亲了,时记得请我喝酒。"

许华严指尖在门框顿了三息,终究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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