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蓝绿色的料子再走近一些,正是当事人慕容筠……的盗版。
为表区分,我给他加了备注,从现在起姑且称呼他为慕容太子。
端木林森的杀气随着慕容太子出场而逐渐溃散,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在我和端木林森俩人的注目下,慕容太子搬出了冰冻多年的陈年旧瓜:“此事,其实我也略知一二……京城柳家的柳云,你有印象么?”
“柳家,柳云……”端木林森想了想,“听说完达山上,令狐邀就是被他写的玩意坑了一把?”
慕容太子点头:“不错,正是他的《江湖志》。”
从完达山到顺王府,磕磕绊绊折腾一道,剧情又回到了这书上。
我把接下来的对话归拢归拢,大概还原出了这么一段往事:
这事还得从上一届珠峰论剑结束后讲起。宋瞻和柳云把受伤的独孤孤独偷偷摸摸送回虎啸山庄后没多耽搁就回京复命去了,过了那么个把月后,山庄遇袭独孤孤独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某天深夜,正一头扎在书房里的柳云一抬头,脖子前多出了一把雀黑的短刀。
持刀人是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南宫问,促使他干这事的是独孤败一封涕泪齐下的家书。
俩人在书房里长谈了足足半宿,第二天天亮之前,南宫问回了军营,柳云放下文稿,拜别了长辈又出了一趟远门。当时宋瞻出征在即,柳云一介书生,不管不顾只身一人上了路,再回来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在此之后,由宋瞻兵败引发的系列剧情按序发展,到了年尾的时候柳云生了场大病,除夕夜里,一位旧友把脚步声藏在了爆竹响里,推开窗户悄然造访——慕容太子说,这是他和柳云最后一次见面。
东宫出事之后,慕容太子假死逃命,路上意外被端木林森顺手救了一把。当时慕容筠已经失踪一年有余,端木林森见太子与慕容筠身形相仿,于是干脆亲批他来顶包,反派一切如旧。
听了慕容太子说的这些后,柳云把属于慕容筠的那篇小传扔到炭盆里烧成了灰,然后说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虎啸山庄的变故,因他与宋瞻而起。
独孤孤独闭关那天,《菜花宝典》上下两卷分别被两伙人抢走,其中抢走上卷的正是北厂。当初宋瞻接下寻找宝典的圣旨时北厂就已经暗中就绪,从京城到珠峰再到山庄,北厂一直如影随形。
而抢走宝典下卷的慕容筠,则是他柳云亲自惹来的祸根——珠峰论剑之前,他偶然救了一个断腿的孩子,后来他才知道那孩子其实来自反派。从那一刻起,慕容筠的眼睛就盯上了他。
《菜花宝典》上卷是独孤孤独与公孙二娘写的医书,下卷是重编的司马纲原稿。事发当时,独孤孤独选择了被慕容筠抢走的下卷。经柳云查证,他一路将慕容筠逼上珠峰,一场恶战之后二人双双坠崖,生死不明。
到这,故事结束。十五年前的独孤孤独失踪案的前因后果被柳云借慕容太子的嘴全部交待,接下来的恩恩怨怨该咋清算端木林森没有表态,只见他眨眨眼睛拍拍后脑勺,和往常一样一身轻地溜达了出去。
我对慕容太子的救命之恩致以感谢:“慕容大侠,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喝酒。”
慕容太子看向门口:“端木林森上了年纪转了心性,虽说现在不随便杀人,但毕竟本性难移。他一直不大瞧得上你,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儿。”
嘱咐完我慕容太子转身要走,我赶紧出手拽住他的胳膊肘,绝不放过送上门的人脉资源:“慕容大侠,送佛送到西,改天还请你喝酒。”
慕容太子:“……”
我言简意赅说清诉求:“宋砚被一个农家乐绑架了,情况紧急,麻烦你带我跑一趟。”
(147)
慕容太子这人是真不赖,有忙他真帮,难怪既能跟正派人物宋瞻柳云处成兄弟,也能和反派老大端木林森谈笑风生。现在他正带着我朝农家乐的方向一路疾驰,我一度在想,如果当年他能顺利登基,那么现在大家伙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好。
他当了皇帝,宋瞻能安心打仗当大将军,柳云应该是一把手宰相,君臣铁三角故事永流传。那样的话,宋砚估计还没成年就得跟着宋瞻一起南征北战了,想想我这个心疼,不过这样也好,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才是正经事,临到了不管是功成身退还是战死沙场都是个名留青史的好结局,都比现在一边给周家人当保安一边跟我不清不楚地胡扯强百倍。
妈的想想我就伤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这故事我来写。
慕容太子好像是听见了我的叹气声:“怎么,担心小侯爷?”
我反问他:“你行走江湖这些年,有没有啥好人家的姑娘能给宋砚介绍介绍?”
这话直接给慕容太子整不会了:“……你撞邪了?”
“我跟他就是小打小闹,总归不是正道……哎呀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我想起之前慕容太子的表现,鉴定他为我和宋侯爷的cp粉,因此紧急取消了他的答题资格,切换话题,“那天我记得你跟我说你要去环游世界来着,这是游到南州了?”
慕容太子顺利被我带跑偏:“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过来看看。”
风言风语……
我猜应该也是鱼肚子闹出的那些事。慕容太子现在户口都被销户了还得操心户主的事,也是心累。
“我还真挺想知道,慕容筠的事你是听谁说的。”不等我说话,慕容太子抢回了本次马上会谈的主导权,“姚钦,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莫名一阵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回答:“嗯……差不多吧。”
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不想说就算了,费心思扯谎怪难为人的。”
我尴尬笑笑:“先救宋砚,其他都好说。”
之后我俩都没说话,一门心思赶路,直到天彻底黑透才在农家乐二里地开外下马。慕容太子拎起我踩着一片林子飞上飞下,勘察一圈后把我卡在了一根树杈上,袖子一甩又飞走了。
等了几分钟后又飞了回来,小声说:“院子里人颇多,没看见侯爷。”
我咬牙切齿:“那咋整?”
他眼睛一瞥:“我有一计。”
半分钟后我才知道不是“我有一计”,而是“我有一寄”——慕容太子毫不犹豫地把我的生死置之度外,单手拎我飞上屋顶,借着树影掩护拿我画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我在阎王殿门口打了个卡,随后“噗通”一声掉进了院中间的大水缸里。
那水舀子在我屁股下头硌了一下又和我的脑袋一起浮上水面,几个表情严肃的劳动人民手持武器把我连缸带舀子团团包围。
“什么人!”
带头的大哥提起斧头一声怒喝,对准我的脑袋顶就要下手劈。危急关头我那完犊子的舌头傻成了木头,栽栽楞楞吐出一排字:”……有有有永永安侯!”
左边二哥帮腔:“什么永安侯!”
右边三哥造势:“永安侯咋了!”
我被眼前的斧头吓得对了眼:“我我我要见永安侯……”
后头四哥追击:“你见永安侯干什么?”
末了五哥补刀:“永安侯干什么见你?”
一圈子杵倔横丧的糙老爷们吼出了我两行热泪,这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实在看不下去的老六:“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个球哭,你且先说你和永安侯是什么关系?”
唉已经发生的关系还能是啥关系:“就是那个……男男关系。”
哥几个齐刷刷纳了闷儿:“这词儿啥意思?你是他兄弟?”
我供认不讳:“我是他姘头。”
“……”
大哥使了一个眼神,老六麻溜跑走几分钟又跑回。几个人七嘴八舌嘟囔了几句什么“反正是个不会功夫的花瓶”,“就当卖个人情”,“上头也没说不行”后各自散开,只留下俩小伙子把我捞了出来。折腾到现在我早就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他们没说咋处置我,我也没劲儿问,就这么摆着烂被人家提溜了一路,一直提溜到一间房前。
房门外头上了锁,俩小伙一个掏钥匙开门,另一个趁门刚推开个一人宽的缝儿时把我朝里头一丢——湿哒哒的脚底打了滑,但人却没卡倒。
我迎面栽到了一个人怀里。
“你到这来做什么!”
朦朦胧胧的蜡烛光下,日思夜想的宋侯爷就这么出其不意地凭空出现,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是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出现了临终幻想。
短暂的懵逼后我的意识与现实重新对齐,一招雄鹰展翅把眼前的人锁进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心可算是踏实了下来,还要问东问西时延了迟的大脑突然想起来我还揣着一身的水,不得已才松了手,“没受伤吧?让我看……这是干啥!”
我顺着宋砚的胳膊往下摸,再一低头——他的手脚上都挂着有麻花那么粗的铁链子!
悠一下我就冒了火:“这他妈谁给你绑的?!绑多长时间了?!”
他倒是无所谓:“嘘——我是自愿戴的,放心,没事。”
我捧起他的手反复摸摸瞅瞅,又趴到地上把脚脖子一圈检查检查,暂时是没瞅出来啥毛病吧但是这么死拉沉的东西拴在身上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有多难受。
“行啦,再抠指甲就劈了,”宋砚抬手拦住我,表情有点儿哭笑不得,“真的没事,我如果连这几斤铁都受不住的话还练什么刀。”
我狂咬后槽牙:“那个白纱堂堂主给你戴的这玩意是不是?”
宋砚愣了愣,随后一笑:“是。怎么,你要寻仇?”
我说:“我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