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郴铭回到一片狼藉的二层小楼。
他飞奔到二楼,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橱前,“阿和?”
柜门猛地被拉开,褚知和扑到他怀里,哽咽着说:“你怎么才回来……”
郴铭把人抱起来,褚知和跨坐在他大腿上,半个身子都紧贴着他。
郴铭轻轻抚摸着褚知和的后背,“不怕了……”
褚知和紧紧抱着他,“它长得特别大……”
——
沃尔特横冲直撞地朝深海游去,它要去找阿姆,在深海里,大家都知道除了阿姆,没人能管得了郴铭。
它游着游着开始控制不住地哭,声音很大,吵得鱼群四散。
到了深海,不可避免地吵到了海怪。
【哎呀,吵死怪了,那个谁,沃尔特,你妈妈都活了,你还哭什么?!】
沃尔特朝它们大喊:【你们知道什么,我爸爸要打死我了!】
众海怪噤声,片刻后沃尔特游走。
【那这……这哭哭也没什么,谁不怕Eric。】
【哎呦别提它。】
【看看,长得这么大只,不愧是最优良的基因。】
…………
阿底提在睡觉时最怕被吵,所以它的洞穴比较偏僻。
通常情况下,只要郴铭不在,就很少有海怪来打扰它,偶尔有吵闹的幼崽过来玩的话,会被它倒挂在洞穴上,这个方法百试百灵,一次见效,只不过过程会有点聒噪。
所以在沃尔特距它的洞穴还有一段距离时,睡眠很浅的阿底提就听到了它的哭声。
阿底提叹了口气,等着沃尔特游过来。
【阿姆阿姆!爸爸要打死我,快救救我!】
阿底提:【别哭了,和阿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沃尔特窝在阿底提旁边,两只海怪的体型大小像茶杯和茶壶。
【伊桑太坏了,如果不是到时间要去看它,我根本就不知道妈妈醒了,它就是心眼太多压得不长个儿,不像我,从来都不会想那么多,所以才长这么快。】
【所以你做什么了,Eric才会想打死你?】
沃尔特回忆了下不久前自己“见母心切”的种种举动,【都怪那么门太小了,我进不去,就稍微使了一点力气,墙好像坏了一点,妈妈一开始坐在沙发上,可能是看不到我,就跑到阳台了,我也跟过去,后来妈妈去了楼上,躲进柜子里要和我玩躲猫猫,我一下就找到他了。】
【但是,妈妈好像被我吓哭了,爸爸就吼我:‘你想死吗沃尔特’,他太凶了,不是一个好爸爸。】
阿底提说:【之前阿姆不是和你讲了,要好好学习怎么变换大小吗。】
【那太难了,我总是学不会。】
【你太大了,所以妈妈才会怕。】
【可是强壮的幼崽才会得到更多喜欢啊。】
阿底提摸了摸沃尔特圆滚滚的大头,语重心长地说:【可是你的妈妈是人类,不是海怪,你比他大太多了,人类就是会怕体型巨大的生物,所以你要学着怎么变小。】
沃尔特似懂非懂,它点点头:【那我就先待在阿姆这里,要不然被爸爸发现,一定会打我的。】
卧室的玻璃破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幸好不算很大,冷气没有跑太多。
郴铭摸了摸褚知和的后脑勺,“要不要躺一会。”
褚知和埋在他怀里摇摇头。
触手已经把卧室的碎玻璃扫干净,正在打扫一楼。
“……它还会再来吗?”
“不会。”
郴铭往上托了托褚知和,宽大的手掌抚过他的后背,“它不敢来了,早饭就吃了一点,饿不饿?”
惊魂未定的褚知和感觉不到饿,“不饿。”
他的脸颊贴着郴铭的心脏,过了一会,他突然抬头亲了一下郴铭的嘴唇。
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郴铭愣了愣,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
沃尔特可以从死刑变成死缓了。
他知道褚知和一定是喜欢他的。
深海洞穴,阿底提刚进入梦乡就被郴铭吵醒,这个不孝子竟然让它去拖房子。
沃尔特绷紧触手,正在练习变小,但毫无进展。
阿底提爬起来,喃喃道:【真是欠你们的。】
她游上岸,站在没了门和半面墙的二层小楼前,感叹了几秒钟沃尔特的“破坏力”,啊不,不是破坏力,是钝感力。
她和郴铭通过意识交流。
郴铭:【母亲,我没办法出去了,阿和一直黏着我,麻烦你先把房子修一下吧,二楼卧室只坏了一扇玻璃。】
阿底提:……
【不要修了,我拖一个新房子来。】
郴铭:【这样啊,正好阿和一直吵着要搬家,那母亲你把新房子放在正南两公里的位置上吧。】
【说好了,我只负责拖过来,自己搬家啊。】
【好。】
阿底提很快把新买的房子拖了过去,临走前她和郴铭说:【Eric,希望你像之前那样,不要再动不动就折腾老母亲了。】
郴铭:【……我尽力吧。】
触手从正午搬到晚上八点,终于结束了搬家工作。
沃尔特还算只是个头一般的海怪,郴铭没想到会给褚知和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褚知和窝在他怀里很久,这个房子被怪物轻松破坏掉了,已经不能给褚知和带来安全感,面对他的安慰,也保持怀疑的态度。
因为以沃尔特的体型,褚知和认为他没办法保护自己,不管郴铭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郴铭能打败巨型怪物。
“新的房子好了吗?它再回来怎么办?”
“快了别怕,它不会来了。”
郴铭抱着褚知和来到新家,它几乎和被破坏掉的那个一模一样,褚知和沉默地躺在床上,偶尔露出凄惶的表情。
还是要打死沃尔特,郴铭这样想。
褚知和这种“下一刻怪物就会出现”的想法持续了两天,舒适且平静的生活很快抚平了他的不安。
又过了四天,郴铭又要去岸上买东西,褚知和决定也要跟着去。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两人出发。
之前只是体感有点热,现在褚知和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热的。
又热又闷,没一会他就出汗了。
褚知和用手帕把脸上的薄汗擦干净,他的另一只手抓着郴铭的衣角——因为牵手也会出汗。
太不舒服了。
直到进入超市才好一点,这是一间大型商超,冷气很足。因为要买的东西太多,郴铭还列了一张清单。
郴铭从褚知和的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把帕子叠好放回去,一手牵着褚知和,一手推购物车。
郴铭照例还是先去拿油盐酱醋,然后是蔬菜和水果。
褚知和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边,直到他开始挑水果。
褚知和盯着颜色明显鲜艳很多的花牛,抽出一个塑料袋,开始往里装。
又开始了,郴铭知道他不吃粉苹果。
褚知和装了六个,因为袋子只能装这么多。
郴铭已经放弃因为这些小事和褚知和讲道理,他拿出四个花牛,剩下两个外表没有磕碰的。
只要褚知和吃过一次,就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这种粉苹果,自然不关心剩下的去哪儿了。
褚知和把红色的水果买了个遍,有杨梅、樱桃和莲雾。
扫码枪滴滴滴的响了足足一分钟,尽管超市的日流水足够可观,但郴铭也算是他们的大客户了。
商品被收银员分门别类地装好,褚知和伸手想分担一些,被郴铭拒绝了,他说:“你不用做这些。”
褚知和第一次意识到郴铭的手这么大,他很轻易地就一只手提起三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
褚知和拉住他的衣角,两人再一次走进蒸笼。
这样的折磨褚知和每七天经历一次,随着气温上升,每一次出门都变得越来越痛苦。
毕竟他长大和工作的城市四季分明,即使夏季炎热,也绝对没到这种地步。
尽管褚知和已经抗拒到这种地步,仍要跟着郴铭一起出门,高温和怪物相比,显然后者更恐怖。
这天晚上,因为等了十分钟的出租车,褚知和的脸被蒸成粉色,他按住郴铭的手,示意他不要扇了。
“风都是热的,快喘不上来气了。”
郴铭把扇子收了,“在家等着就可以,不用非跟着我出来。”
褚知和摇头。
郴铭无奈道:“它真的不会再来了,”虽然不想替沃尔特开脱,但他还是解释说:“就算来了也不会故意伤害你。”
“它光是出现在我面前就够可怕的了,再说了它是动物,也没有故意不故意之分,”褚知和皱起眉,感觉身上黏黏的,“它一定会再来的,我们还要搬家。”
“好,那再搬了家你就不要跟着出来了。”
“不行,万一它再找过来怎么办?”
郴铭叹了口气,“或许它不会伤害你呢?”
褚知和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是不解的神色,“怎么可能?它有很多触手,随便一根就弄坏了玻璃,捅出来的洞有脸盆大小,像这样危险的生物随便就能杀死一个人,被它轻轻打一下就算是对我造成伤害了。”
“它是什么物种?我在动物百科大全里没见过,应该不是章鱼,但是和章鱼应该是近亲。”
郴铭想,他们和低等的章鱼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突然,褚知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觉得它的外形和伊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