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一时间沉默,是啊,辉耀又不属于TFR,按理说管委会在此情况下无权干涉TFR的。各位委员面色都是精彩万分,一阵青一阵红,大约都在心中暗骂当年同意独立TFR的委员们。
“泽维尔,依你看,是没人能管TFR了吗。”诘问声从远处传来,众人向声音方向望去,一个衣着深褐色长袍,双手抱胸的中年女人立在楼梯口处。泽维尔头也不回,嗤笑道:“司琼女士,TFR不是十法官庭。”
司琼脸色阴沉下来,“TFR不是十法官庭,我也不是普通委员,你想被最高委员会逮捕吗,和你的TFR一起?”
“听说你的实验到最终环节了,司琼,你现在应该在炼金室。”夏谷从她身后的楼梯走下来,语气温和平静,“最高委员会任何决议,全体委员都有一票否决权,委员长阁下提出的也一样。你想把谁踢出局啊?”
“其他委员的私人活动,你好像不能干涉,是这样吗,夏谷?”司琼作为夏谷多年的死对头,自然是反唇相讥。
“委员先生、女士,委员长先生正在找您们。”一个一身黑色正装的文职在两人耳边道。夏谷看了泽维尔一眼,跟着那文职从楼梯向上走去,司琼亦瞥了泽维尔一眼,眼神锋利如刀。泽维尔据那两人十米远,自然是听不清那文职的声音,但也能大约猜出,估计是委员长叫走他们,以便于继续和稀泥。泽维尔,或者说绝大部分管委会成员、域民,都从没有见过委员长本人,但管委会现在派系林立,却不至于散架,绝对有委员长和稀泥的一份功劳。
一场涉及TFR职权的腥风血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大厅内各位委员掂量着最高委员会的意思,纷纷找借口散的散,溜的溜。
泽维尔摇了摇头,转过身,见李御风平静地整理了几下衣服上的褶皱,向他走来,伸出手,淡淡道:“天网。”泽维尔将手中的“天网”交给他,随口问道:“这么着急,接下来做什么?”李御风瞥了他一眼,平静道:“挨批斗。”泽维尔闻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这位多年老友的肩膀,转身离开管委会基地。
临到基地门口,他微微侧过脑袋,“如果有辉耀的消息,麻烦告诉我,谢谢……兄弟。”
李御风轻轻点了点头,“好。”
“哈啊。”科温喘着粗气,坐起来,他又做梦了,又梦到了辉耀。梦中杜松子树摘星阁内,辉耀一遍一遍重复道:“科温,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哥哥啊。”“你看着我,我就是辉耀。”“你讨厌哥哥了,是不是?”无数个辉耀围绕在他四周,睁着一双双璀璨的绿宝石眼眸,嗔怪地、委屈地、无奈地望着他。
摘星阁内科温本来确认那人是红衣皇后,不是辉耀,现在却犹豫了。那人是辉耀吗,是已经叛逃的辉耀吗?他认识的那个完美的哥哥,是真的辉耀吗?还是,辉耀的一个极小的组成部分?一面是神灵,一面是魔鬼,到底哪一个是辉耀?
红衣皇后,辉耀——科温在心中反复琢磨这两个名字,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门上响起敲击声,“科温,你醒了吗?”是阿格莱娅的声音。科温换好衣服,套上长筒绑带皮靴,对着镜子整理了几下。着装很整洁,但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颓废,科温摇了摇头,为阿格莱娅打开门。
“科温,你可以再调整一下,晚七点去会议室开会。”阿格莱娅看着科温的神色,担忧道。
科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十七。他摊在床边的沙发上,闭上眼睛。阿格莱娅叹了口气,替他将房门合上。
晚上六点五十八,会议室。
科温走进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众人纷纷隐秘地打量着他,眼见着科温除了有些疲惫外,脸上毫无异色,就像刚刚叛逃的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两分钟后,泽维尔准时在主座上坐定,少见地没有阿格莱娅的开场白,泽维尔开门见山道:“管委会辉耀叛逃一案,经管委会缉查署调查,牵扯甚广。包括近期缉查署-TFR联合行动,包括帕特农神庙连环案件。”
“辉耀疑似属于棋盘城堡创始者G组织,疑似与G组织重要成员红衣皇后存在较为紧密的关系,甚至可能为同一人。”
“经最高委员会讨论、审判、决定,辉耀本人所犯罪行如下:其一,反人类罪。指其服务于G组织,协助创造摘星阁,严重危害域民安全;其二,故意泄露秘密罪。指其违规查阅机密文件,向G组织泄露;其三,谋杀罪。”
“除此之外,辉耀本人违规如下:其一,背叛组织;其二,违规查阅机密文件。”
“管委会最高委员会判决如下:死刑立即执行、终生监禁、开除管委会并处罚金。数罪并罚,判开除管委会,没收全部私人财产,死刑立即执行。”
科温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嘈杂声响,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还沉浸在梦中。死刑立即执行?执行谁?辉耀吗?辉耀是谁……是罪人,还是他的哥哥?科温面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张脸,阳光一样闪耀的金色长发,祖母绿宝石一样的眼眸,花瓣一样鲜红饱满的唇,春雪初融一样的笑容。他要死了吗?
科温茫然地望着泽维尔,只见泽维尔面无表情地继续道:“经调查,TFR和大法官科温,并不存在包庇罪犯的行为,故判无罪。”
之后泽维尔又说了什么,会议上又讨论了什么,科温没有注意,也注意不到,他脑中只剩下一个词:辉耀,辉耀。会议结束,众人经过坐着不动的科温,都想安慰些什么,却被泽维尔眼神轰走。俞疏月撇撇嘴,也被阿格莱娅拉走了。人潮散去,最终只剩下泽维尔和科温两个人。
泽维尔望着科温,他睁着一双湖水蓝色的剔透眼眸,同样回望着泽维尔。泽维尔起身向他走过来,他眼神跟着泽维尔移动,直至泽维尔站在他面前。泽维尔本就身量高,再加上此时两人是一站一坐,科温只能扬起脑袋。泽维尔眸中流淌起他看不懂的情绪,并没有开口,科温自然也不敢搭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半晌,科温感觉到后颈有些酸,伸手揉了揉。泽维尔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握住科温那只揉着后颈的手,另一只手托住他后脑,让他靠着自己。
科温没有分毫惊讶,似乎对一切事情都麻木了。他就着这个姿势靠在泽维尔怀中,格外乖顺。
很奇怪,泽维尔感觉像是一只手上的幼兽蜷缩在自己怀里。泽维尔握着科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节,一下一下。科温感觉到心中的不安、惶恐、害怕,似乎随着这一下一下的轻抚,渐渐消散了。是的,科温心中暗道,辉耀已经出逃,他不会有事,不会被缉查署抓住的。自己一定会协助TFR早日将G组织清扫干净,将他的哥哥解救出来。
科温眸中混沌渐渐散去,泽维尔见状,轻声问道:“想听听有关你哥哥的事情吗?”
科温猝然睁大了眼睛,从泽维尔怀中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泽维尔有些遗憾地感受着怀中余温,道:“你应该知道,几天前,你跟俞疏月、沈默执行任务的同时,我和缉查长李御风在另一个摘星阁里……”
几天前,“克莱尔之死”摘星阁。
泽维尔双手扶着那扇扇形窗户,细细摩挲着。无论是贴着彩色油画的扇形木板,还是扇形彩色玻璃窗,分量都不轻。设计者是怎么做到让窗户合上的呢?显然,环形机关中心的转轴支撑力不足,是不能够使扇形部分静止在环形上部的。
泽维尔提着煤油灯四处照照,大致估测了各项参数,这间办公室层高2.8米,整个圆环形机关直径约2米,扇型木板直径约1.92米,扇形玻璃较小,约1.88米。他反复转动着木板和玻璃窗,还是没有发现出什么,悻悻然离开办公室。
他并不想旁听李御风那冗长枯燥的提问环节,干脆慢腾腾地在四周踱步,琢磨着这个离奇的案子。
寿宴当天早上,管家文森特发现城主克莱尔死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文森特立即前去最近的警局报警,警察赶到之后距离发现尸体之间,前后不超过两刻钟。此时当地警察已经仔细检查了城主尸体,尸体呈现出明显尸斑,且有轻微臭味,估计死亡时间为六个小时以上。检查完尸体之后,警察有意识地看了一次挂钟,是早晨六点二十三。
据文森特回忆,前一天夜里,城主曾经提起,要给子女写一些信件,因此才会待在办公室。晚上十点半左右,文森特曾经为城主送过一次茶水点心,此时城主没有任何异常。
办公室地面上没有拖拽痕迹,可以肯定,办公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死亡时间一定在晚上十点半到早晨六点之间。
最后一个见到城主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都是文森特,他本应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但他却完全没有杀人动机。文森特作为城主的幼年玩伴,跟随了城主近六十年,感情深厚。城主平时对待文森特不像是对待仆从,反而像是对待兄弟,城主不仅开给文森特高额月薪,还承诺给他一笔丰厚的养老金,甚至送文森特的小孙子去私立学校读书。
就算文森特贪心不足,想吞下城主更多的财产,也没有作案时间。为了准备第二天的寿宴,文森特和府里的仆从几乎一晚未睡,都在宴会厅布置。文森特是个苛刻的完美主义者,仆从们布置了很多次,他都不满意,监督着仆从们反复修改。他一晚上只离开了两次宴会厅去盥洗室,但都有两个仆从跟随点灯,盥洗室距离案发现场很远,根本不存在溜去作案的可能。
凌晨四点左右,文森特趴在宴会厅的长桌上睡着了,仆从们为了偷懒,也没有吵醒他。凌晨五点半,整个府邸的钟声响起,文森特才从梦中醒来。
至于其他仆从,也不太有作案的可能。且不说他们几乎全都在宴会厅布置,就算他们有作案时间,在明知道第二天是全城瞩目的寿宴的基础上,也不太可能贸然动手,毕竟这太引人注意了,只会遭受警方最猛烈的调查。
所以,最有作案可能的就是案发当天就已经住在府邸周边旅馆的受邀的城主爱人、子女们。毕竟城主情人众多,情人们和私生子女对城主产生怨怼是很正常的。排除夜晚完全没有外出的人员外,嫌疑人便锁定在了捷菲尔德、伊丽莎白、艾美纳斯、特拉兰多四个人之间。
考虑到特拉兰多是华莲娜小姐的家庭教师,警方除了这四个人外,还额外留下了她。
案发后,警方赶到现场,文森特说他早晨准备根据城主夜里的吩咐,取走他留在桌上的信件,却发现门是在内侧上锁的,根本打不开。文森特返回自己的管家卧室,取来了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城主坐在自己办公桌后的靠背椅上,脑袋低垂。文森特缓慢靠近城主,闻到了淡淡的腐臭味,然后才发现城主脸上布满了尸斑。警方仔细搜查了一遍整个房间,钥匙在城主内侧衣兜里,办公室并不大,完全没有藏人的地方,书柜上各自图书满满当当,不存在机关密道。俨然就是一个密室。城主是死于注射毒物,从他嘴唇泛青可以推测出,针管就在办公桌前的地上,里面还带着一小节褐色药液。
这些是警方的结论,经过泽维尔的一番观察得出,警方完全忽略了办公桌背后这扇巨大的窗户。虽然注意到了也没有用,窗户只能在内侧推开或是合上。
据描述,尸体手掌下压着写了一半的信件,他绝对不可能是自杀,如果是自杀,他至少会写完这些信。
凶手是怎么进入办公室的?又是怎么离开现场的?泽维尔来回踱步,还是没有丝毫头绪,线索还是太少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踱步到大厅了,远处传来了李御风的声音。“特拉兰多女士,我劝你还是组织好你的语言,你确定你给克莱尔小姐教授了音乐和美术?”
泽维尔推开门,看到特拉兰多惊恐的神色,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肯定道:“是的,克莱尔先生亲自给小姐写了教学规划,侦探先生们可以去查。”
李御风瞥了泽维尔一眼,继续向特拉兰多道:“教学规划暂时并没有找到,但我手里倒是有城主先生写给伊丽莎白小姐的信件——这份信件可是完成了的。这封信中提到了遗产分配,城主先生把他最珍贵的古董钢琴分配给了伊丽莎白,而不是华莲娜。这是为什么?”
特拉兰多小声嗫嚅道:“可能是因为伊丽莎白小姐会弹钢琴吧。”
“我记得城主先生虽然情妇众多,可却只在乎婚生子,很少在乎私生子的死活。华莲娜小姐也在学习音乐,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把钢琴留给华莲娜?”
捷泽维尔好整以暇地抱臂欣赏着众人的神色。菲尔德、伊丽莎白二人闻言,脸色难看下来,显然是不能接受李御风如此直白的表述。华莲娜眼神呆滞,抱着怀里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什么。艾美纳斯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而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