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内,衡明看着天上的云舟驶离谢家,他有些疑惑地问:“家主,不拦着他们吗?”
“拦着,有用吗?”谢崇不再看那云舟,转身走远,“随他去吧,谢家千百年底蕴,等他有所求之时,他会自己回来。”
华美的云舟上,宋拂青看着底下逐渐远离的谢家府邸,心想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万一他们追上来,也是一件麻烦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家竟然没有派人追上来,这和他们在药仙谷逼着谢长阑回来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不过这样也好。
“接下来,我们直接去焚仙谷。”
有云舟赶路,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不过数日之后,他们就到达了焚仙谷附近的城市——云天城。宋拂青和谢长阑来到此处,先是在城里待了半天,打听清楚了焚仙谷的消息,这才进焚仙谷。
焚仙谷之所以得名焚仙谷,是因为数百年前一位大能陨落于此,毕生修为化为精纯灵火,烈焰焚烧山谷数日不绝。大能虽然身死,但他的灵息威压却留在原地,普通人轻易无法靠近。得益于大能逸散的灵力,焚仙谷竟生长出此处有别处无的众多珍稀灵草来。
九重熔莲就是其中一种,它生长在焚仙谷最深的险地中,被摘下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失去药效,得到它也不是什么易事,有人用它杀人,也有人用它救人。
通往焚仙谷深处的山间小道,宋拂青和谢长阑行走其中,两人神色说不上轻松,在走到这里之前,他们已经遇上了不少拦路妖兽。一一解决后,几乎染了满身血气。
听闻九重熔莲生长在极热之地,而越往深处走,他就越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炽热。
“再往前走不远,应该就到了九重熔莲生长的地方。”宋拂青预估着距离,如此道。
谢长阑“嗯”地应了一声,而后像是随意地问:“如果你身上的蚀心咒的解了,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宋拂青想了想,说着:“我想要找回从前的记忆,不管能不能解这蚀心咒。”
谢长阑道:“我认识几个可观前世道途的术士,往后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那便多谢了,”宋拂青笑着又问,“那你呢?”
谢长阑:“回去继续当我的客卿长老。你也可以回来,继续当天极宗的弟子。”
“如果真的能解了这蚀心咒的话……”宋拂青这话只说了一半,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激战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靠近去查看。
只见前方耸立着一棵参天巨树,密密麻麻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枝条在周围发狂般抽动着,巨树前一修士正灵活地躲避着攻击的枝条,他像是想要从成百上千的枝条的围攻中突围出来,但终究力有不逮,一道如尖刺般的枝条在那修士躲避不及时下骤然穿透他的左肩,他顿时痛得直抽气。
一时见血,巨树枝条抽动得越发疯狂,风声中仿佛涌动着妖魅的嘶叫。
就在枝条要围攻而来时,一柄长剑破空而出,剑光闪烁间,抽动的枝条被斩成数段,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那修士是个机灵的,见有人相助,登时一咬牙将断裂的枝条从左肩拔出,脚尖一点,朝宋拂青和谢长阑这边的方向飞来。
修士远离后,巨树就渐渐安静下来,枝条也抽动着回缩。
长剑飞回来,落在宋拂青手上。
那修士捂着受了伤的左肩,脱困后显然松了口气,他仰起头,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笑容。
“多谢二位道友相助!”
那是个年轻的修士,叫做昭缘,声称自己来自一个无名小门派,和同伴进焚仙谷却不小心失散,自己还招惹了这巨树妖,亏得遇见两人才得救。
话虽如此,昭缘脸上却没有死里逃生的惊惧来,他取出疗伤丹药往嘴里塞,转而问道:“两位道友进来焚仙谷是想要找些什么?我常来这焚仙谷,对这里面有些什么还算比较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两位。”说完,他又想起方才的窘态,不好意思道:“方才只是意外,哈哈。”
谢长阑问:“九重熔莲,可是在这附近?”
昭缘没问他们找这九重熔莲做什么,道:“对,从这里绕过这巨树妖,再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此时,昭缘手背上亮起一个红色印记,他看了眼,道:“我同伴在找我,我得走了,日后二位若有需要,可来云天城城主府找我。”
话说完,他便沿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宋拂青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谢长阑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问:“怎么了?”
宋拂青回过神来,说着:“没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云天城?
谢长阑移开了目光,道:“他方才不是说他住在城主府?等拿到九重熔莲,再去探究这个也不迟。”
宋拂青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周遭猛烈的热浪扑来,越过遮掩的密林,他们看见了深深凹陷下去的地面,怪异的、散发着荧光的植物连绵不绝地生长其中,一丛丛不同寻常的植物中生长着妖冶的赤色重瓣莲花。
宋拂青呼出一口气,道:“我先下去看看。”谢长阑却说:“一起,稳妥点。”
“也好。”
两人一同往下走,脚下的泥土坚硬,踩上去还能隐约感受到脚底滚烫的热度,越往九重熔莲靠近,身边的热浪就越是惊人。而在他们靠近时,周遭散发着荧光的植物仿佛受到警示一般,肉眼可见地快速地生长起来,植物枝条快速抽长,几乎长到了数人高,顶端的花苞骤然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中朝他们喷吐出了灼烫的光球!
谢长阑一鞭甩出去,那光球被击中后瞬间溃散为成千上万的光点,一阵迷幻的香气闯来,宋拂青顿时警铃大作,开口提醒道:“香气有异,小心。”
与此同时,他们身边又有无数的植物枝条抽长、长出花苞,朝他们疯狂地喷洒着状似光球的花粉。漫天光球,宛若流星下坠。
九重熔莲,就在眼前。
谢长阑再次挥动长鞭,掀起的灵力不仅在他们上方隔绝出空白的地带来,还迅速地吸引了不知名植物的所有注意,而宋拂青就在这安稳的空隙中逼近九重熔莲。
九重熔莲被簇拥在严密的保护中央,它本身却对没有对靠近的人展露一点攻击性,艳丽地绽放如故。
宋拂青折下九重熔莲的那一瞬,那些攻击着谢长阑的植物花苞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攻击停下,花苞合拢,抽长的枝条也收回,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这时候,它们身上的赤色荧光已经完全消失,仿佛已经将力量消耗殆尽了一样。
“拿到了,走!”宋拂青喊着,两人迅速地脱离此地,安静下去的植物并不意味着它们已经完全没了危险,谁知道它们是不是暂时蛰伏?
直到两人离开,那些植物也没有再攻击他们。
宋拂青张开手,如火般炫目的九重熔莲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谢长阑定定地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道:“它是不是在褪色?”
宋拂青愣了下,仔细地看了看,才犹豫道:“好像确实是。”
九重熔莲花瓣边缘的那夺目的赤色在渐渐地变淡,看起来就像是发光的莲花慢慢暗了下去。
“这对药效会不会有影响?或许摘下的时间越长,药效越差,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完全丧失药效。”宋拂青想了想道,下定决心般说,“不然我现在就把它吃了。”说着他就要动手,此时谢长阑却抬手拦住了他,宋拂青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谢长阑,不禁柔声问:“怎么了,你觉得不妥?”
谢长阑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这九重熔莲说到底是毒物,还是稳妥些好。”
宋拂青:“那依你看,如何算稳妥?”
谢长阑也被问住,用这九重熔莲来解蚀心咒,他们没有先例可循,如何算稳妥?蚀心咒是无药可解的魔咒,九重熔莲又何尝不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宋拂青笑了笑,说:“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没办法,那死对我而言,只是早晚而已,没有差别。”他手腕动了动,示意谢长阑松开。
谢长阑无话可说,只好松开了手,眼看着宋拂青抬手,释放灵力将巴掌大小的九重熔莲揉成一丸,而后张嘴直接吃了下去。
“怎么样?”谢长阑直直地盯着他。
“有点烫。”宋拂青皱了一下眉,九重熔莲一入口,就化作了灼烫的热流滚下,几乎让他感到喉管被烫伤,那股热意到达小腹后,很快就沿着周围扩散,直抵四肢百骸。与此同时,胸口的蚀心咒仿佛受到威胁一样,心脏处开始生出尖锐的刺痛来。
两股力量相遇,水火不容一般,直接把宋拂青的身体当作了战场,开始吞噬对方的力量。
宋拂青盘坐着闭眼运气,他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在霎那间褪尽,额间冷汗不断。力量没有意识,但宋拂青有,两股力量相互抵抗时,剧烈疼痛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
谢长阑眼见着宋拂青如此,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挪开视线,衣袖下的五指却骤然收紧了。
不知过去多久,谢长阑看见宋拂青睁开了眼,没等他问感觉如何,就见宋拂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在了衣襟上,染出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