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合作吗？

这一日宋大奶奶来见沈嫣，沈嫣连忙请她进来。“好久不见，姐姐这一向可好？”沈嫣殷勤地招呼她：“怎么也不带你们家静姝来，若湄真想着她呢！”

静姝是宋大奶奶的女儿，和若湄是闺中小姐妹。

宋大奶奶挥挥手，道：“今天要要事商谈，就不带她了。她叽叽喳喳的，又人小鬼大，被她听去了可不好。”

“哦？什么事？”沈嫣问道。

“我听说你打算建一个客栈？”宋大奶奶直截了当：“可有此事？”

沈嫣也不隐瞒，说道：“确实如此，已经破土动工了。”

宋大奶奶便说：“这客栈可不像租房子那么简单，顾一个老苍头就行的。你可有老成的掌柜可以用？”

沈嫣有些惊喜，问道：“姐姐可是要荐什么人？”

宋大奶奶说：“正是我妯娌的叔叔家，他们家就在新郑附近开了一个客栈，一家七口以此为生。这回官家开凿运河，他们那客栈正巧在征地的范围之内。要说朝廷也是极公道的，给了一笔银子，但问题也来了，他们三代人都做这个营生，如今客栈没了，今后靠什么活呢？听说大娘子要建客栈，我想这不是巧了么？！”

沈嫣听到这里，也很高兴，便说让他们来见见。

宋大奶奶又说：“这是一宗，还有另一宗，你听说了么？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官家有迁都的打算。”

这世上不只沈嫣一个聪明人。

归元帝开凿运河，连通汴都和洛城，不仅如此，又疏通永济渠，连接洛城和涿郡，紧接着又修缮广通渠，加强洛城和大兴之间的联系。洛城的战略价值骤然提升。

归元帝此举为的是什么？他心里又有什么打算？皇帝的心思，连爱吃咸的还是爱吃甜的，都有人猜测，何况是这样的国家大事？！

更明显的一点是，归元帝对坊间的议论纷纷并没有禁止，仿佛是想放出风声，看众人的反应。这样一来，民间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汴都的百姓自然是不乐意的，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是京城的百姓，自觉高人一等。要是京都搬到洛城，那他们的优越感将荡然无存。

沈嫣有一次去“俱欢颜”，也听到不少士子谈论此事。

有的说：“官家就是浩浩荡荡打进汴都的，汴都四周都是平地，无险可守。官家是世间少有的将才，他能看不明白这一点么？”

也有的说：“朝廷拿下燕幽十六州，若是迁都洛城，永济渠可以直达涿郡，补给极为方便。”没错，目前很多裁撤的厢军都陆续北上，去了燕幽十六州可以领土地，他们就是去洛城中转，再搭船去涿郡。

不过也有反对的人：“汴都里那么多人都是为了服务王公大臣的，若是上头那些人走了，他们岂不是无事可做，靠什么养活家小？”

马上就有人出言反驳：“自然是跟着去洛城了，哪里做工，不是做工啊？！”

“呵！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像我们这样租房的也就算了，若是好不容易挣钱置了一套房产，转眼就跌了，手里的差使还没了，你说人家能乐意？”

租住“俱欢颜”的士子都不是汴都人，迁都不会触动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当然能够相对客观地各抒己见。

这些意见不独这些士子有，其他人等，从朝廷大臣到贩夫走卒也都会有。这些意见也会通过各种渠道，向涓涓细流一般最终汇入大海，让归元帝听到潮声。

沈嫣敢说，以归元帝的城府，他早就开始布局了，相信已经有不少重臣入宫，被征询过他们对迁都的意见了。

想到这里，沈嫣笑了一下，问道：“那不知姐姐怎么看？”

宋大奶奶一拍大腿：“还好咱这宅子是官家赐下的。妹妹，你那新起的房子，可怎么办？这本钱还能收的回来么？”

宋大奶奶快人快语，沈嫣一点都没觉得冒犯。她笑着说道：“即便迁都，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想来还有几年的时间，算算这租金已经够抵了。”

“那就好！”宋大奶奶又闲话几句，这才告辞。

第二日，宋大奶奶所说的那户人家就来求见沈嫣。他们姓曾，老公婆两个从父亲手里接的这个客栈生意，后来生了二子一女，都在自家店里做事。不过次子想另寻出路，已经去娘舅那边学生意了。长子夫妇大约三十出头，都在客栈做事，一个是厨子，一个管打扫。长孙也有十二了，做着跑堂的活计。小女儿守寡在家，帮忙干些杂活儿。

老曾头带来了从前的账本，给沈嫣查看。都珂则带着曾大去灶上做几个菜，试试手艺。老曾头的婆姨带着儿孙站在堂下，虽然恭敬，但不胆怯。

沈嫣一一看过，觉得他们非常面善。这也难怪，开门做客栈生意，肯定要和气生财。那种一看就是奸诈狡猾之徒的，生意也做不长久。

沈嫣又翻看了一下账簿，计算了一下收益，他们这家客栈，一年的营收满打满算六百两，如果把人力成本计算在内，净利润不超过一百两，在沈嫣看来只能算是小生意。

但这个年代，想要找到有经验的、操盘过大项目的酒店管理团队，实在太难。刘大山转了一圈，也没挖掘到合适的。反过来想，真要有，人家为什么跳槽呢？

小本买卖?家族式经营，才是常态。

几人说了些话，沈嫣便展示了云来客栈的设计图纸，第一次见到这么翔实的图纸，老曾头很吃惊。又细看了一下尺寸，发现这个客栈的规模比他们的那间大很多。

“楼下就是饭馆、马厩、柴房、厨房和员工住宿区，楼上有标间六个、上房两个、套房一个，除此之外，另有一个独立的客苑……”沈嫣一一介绍着，还翻开一页手稿图，让他们单独看了一下标间的装修。

曾老头此时有些战战兢兢的，好半天才说道：“大娘子的这个客栈，不是我们小打小闹可比的！”

沈嫣道：“这还没完，我在西侧建了塌房，所以我们这云来客栈，即是客栈，又是邸店。这里位置极好，是陆路和水路的双重中转站。”

曾老头看了他婆姨一眼，没有接话。

此时曾大已经做了几个菜，端了上来。沈嫣一看，一道红烧肉、一道水晶脍、一道羊头签都是时下受欢迎的佳肴，最后一道主食是梅花汤饼，这就非常风雅了。

沈嫣一一尝过，又命都珂和石妈妈都来试试，大家都给出了一致好评。

沈嫣笑道：“方才曾伯还在担心，怕做不了大生意，我看大郎有这手艺，经营我们云来客栈，又有何难？！”

曾大憨笑道：“我不过是在范楼学了几年，最擅长做的不过几道。大娘子这里东西很全，还有好些是我没见过的。”

沈嫣见他说话诚恳，非常满意，说道：“现在有两个方案可以选：一是我把客栈租给你们，每年租金四百贯，前五年价格不变，之后按每三年谈一次，修正价格；二是我们合作经营，你们也出资一部分，你们就算是云来客栈的股东，不算土地，单是客栈部分，你们可以按比例占有，利润也按比例分账……”

现代酒店的经营方式，不外乎特许经营、委托管理、租赁经营、合作经营以及战略联盟这几种。

特许经营比如洲际、希尔顿这些知名酒店品牌，可以采用这种方式进行扩张。可云来客栈还没有建成，即便放眼整个大俞，也没有连锁经营的客栈，这一条自然不行。

委托管理对于沈嫣来说投入太大，除了承担酒店的建设费用，还要额外支出一部分委托费用，但由于她不在陕州，无法监控客栈的经营动态，无法确保客栈的收入都能入账。

战略联盟在这个时代也不现实，曾氏一家经营的小客栈已经不复存在，这个时代也无法实现在预订系统、市场营销、会员共享等方面的合作。

沈嫣运用自己有限的酒店经营相关知识，选择了租赁经营和合作经营这两条道供曾家选择。

租赁经营，沈嫣只需收取租金，每年四百贯的收入对她来说很稳定，但也缺少了对客栈经营的管控。毕竟客栈是她整个陕州商业计划中的一环。

如果曾家选择合作经营，那么他们现在就要承担一部分建设费用，占有了云来客栈的一部分股份，此后风险共担、利润共享，就与沈嫣绑在了一起。对于沈嫣而言，现阶段的压力小了，但是今后稳定的现金流也就没了。

沈嫣拿出自己云来客栈的工程预算，预计建设费用，不含塌房部分，总计一千八百四十贯。她允许曾家最多占40％的股份。

曾老头平常要记账，所以识得一些字，看着这份详尽的工程预算，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大娘子，此事重大，我等还需商议几天。”

“这是自然！”沈嫣笑着点头：“三天吧，三天之后给我答复！”说着，便把合作经营协议交到了曾老头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