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玵面带愧色,立马要道歉,龙骐怕了他了,就怕他又给自己磕头,赶紧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被那些东西吓到?你不也是魂魄吗。”
陆允玵还是过意不去,龙骐赶紧岔开这个话题,道:
“不过你还真不算个好师傅呢。听没听说过‘因材施教’,你自己精神力强好像无法预估我们精神力弱的人会面临什么困难。”
陆允玵道:“这不是有你嘛。”
龙骐点头:“对呀,你得多用用我,我很好用的。”
半天反应过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是在说自己太差劲了,可以做差等生的模版,给陆允玵重编《玄海心法》做小白鼠。
果然,抬头一看,陆允玵强忍着笑容的脸还是不自然地扭到了一边。
龙骐的心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
“其实你放心,你穿不过那些门的,那是亡者最后的安息之地,在容国文化里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有专门守护亡者灵魂的神灵保护,一般的精神力是无法穿透的。”
容国文化里多神灵,认为人能做成事都是神灵在保护他们。陆允玵自己就是个有神论者,龙骐不是,但并不会主动反驳。
在路边随便吃了口午饭,陆允玵带着龙骐去拜见罗家现任的家主。
白发白须的老管家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仍然显得精明世故,冷哼一声:
“你是哪位,有资格拜见我家主人。”
“我姓陆。”陆允玵取出袖子中的封信交给他,“见到此信,他必会来见我。”
老管家神态倨傲,充耳不闻。他的眼睛停在陆允玵抓着龙骐的手——在他眼里是一个未婚少女抓着一个未婚少男的手——鼻孔里爆出出几声冷哼。
“黄花闺女,居然如此不清白,和男人拉拉扯扯。”
陆允玵:?
轻轻松开龙骐的手,忍气吞声道:“老丈误会,这位是我徒弟,并非您以为的那样。”
老管家冷笑得更厉害了,眼皮一翻露出大量眼白:
“女师男徒,好新奇的玩意,不会又是淫.荡的又一矫饰吧?”
“你妈没教过你,你也是女人生的吗?”
陆允玵爆粗口时怕龙骐学坏,用的都是生涩难懂的容国土话。龙骐好奇询问是什么意思,他就说“别听,说了会烂牙齿的话。”
老管家倒是惊讶:“我看你这女子生的骨架大,还以为是塞北人,原来是土生土长的香洲人。”
又看他一头乌发,夸赞道:“黑色头发,你不是野蛮人,倒还不错。”
他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变,笑容满面,乐意效劳地为陆允玵送信,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后,龙骐才好奇地问:
“师傅,你又不开心了呢,你好喜欢皱眉头。”
“有吗?”陆允玵赶紧展开眉毛,微微笑道:“现在的人不如我们那时可亲了,一个个的,本事不大,先歧视上了。”
罗家乃是大族,挑选的管家怎能是这种当面嚼舌根的家伙?现在他那时,连马车夫都要挑品德好的人。
“他说黑头发好,师傅,难道其他发色在这里是低贱的种族的意思吗?”
龙骐感到一阵阴霾聚集在师徒俩的头顶,他仿佛触到了对方的心结。陆允玵回答说“他个人的偏见罢了”,但龙骐明白,恐怕整个容国都有严重的种族偏见。
陆允玵,很大可能不是黑发人种。
不及细问,大门已经打开。沉重的大门带起一众沙尘,在阳光下升腾闪烁。
“这位姑娘,老主人请您进去。”
老管家前倨而后恭,十分热情。陆允玵没空与他计较,拉着龙骐就往上走,老管家立马拦住:
“姑娘,老主人说了只见他一个。这小子不是本地人,没资格见他。”
“他是我徒弟,不行吗?”
老管家虚伪的笑容里带点抗拒:“血缘又不通过师徒关系传播,您要说他是你儿子,那他就能进去了。”
陆允玵斥责道:“住口!”
这大户人家的管家怎么唇齿如此轻薄?幸亏他是用土语说的,龙骐听不懂,不然肯定直接闹了。
从罗雅绡的遗物里找到当年神君亲手所刻的玉镯,再找到神君的魂归之处,乃是神巫祝的使命,除外之外不值一提。
他忍下来,回头跟龙骐说:“他说只见我一个人,你先回去吧,没多久我就回去。”
龙骐问:“师傅这是又要抛下徒儿,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您现在依然觉得我没资格插手您的事情?”
这孩子不好对付,万事都要个解释,陆允玵非常头疼:他十四五岁时也没这么烦人呢。
“好了师傅,我不问了,”龙骐退步道:“我就在门口的大榆树那等你,我不随你进去了,你也要——”
他低声说:“保护好小兰亭。”
陆允玵庄重道:“一定。”
说妥了后,老管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他看向自己,又露出一副谄媚的神色:
“陆姑娘,这边请了。”
进入大门,穿过石栏杆,门口有一方菜地……这里他熟悉着呢,百年前为罗雅绡送葬时他来过这里,待了三天,景物陈设都没有太大变化。
管家带着他来到一间屋子,本以为是会客室,不承想居然是一间暖阁。
“老主人手头有事还没忙完,嘱托我带您来这里先坐着。事情忙完了他就回来。”
他命人上茶,不动声色地退场了。
陆允玵呷了口茶,百无聊赖等着,感觉口袋里有东西不对。他取出一看,是一块青色的玉佩,上面用古容国文字写着
“会阴吞阳”。
马兰亭的声音在脑识海里传来:“对、对不起,师祖,我的偷窃症又犯了……这玉佩是我从师傅身上顺来的。”
陆允玵变色道:“龙骐?他从得来的这东西,天天跟我在一起,我居然不知道。”
把玉佩翻转过来,只见绿得发深的玉佩背面凹槽里聚集着一滴小小的血珠。
他不会已经把血液注入其中了吧?不得了,这种大事都敢胡作非为。
“师祖你去哪?”
陆允玵冲出暖阁,快步向外走,在脑识海里解释道:“这里面万一注入的是龙骐的血,那玉佩就不能离开他的神,一旦离开了——”
马兰亭颤抖道:“会这样?”
“会阴吞阳,会遇到凶神恶煞。”
他急匆匆赶路,恨不得走快一些。这玉佩凶险非常,必须马上找到龙骐给他带着,拜访罗家主人的事只能稍等了。
走着走着,身子骨发软,他竟然倒了下去。正好倒在前院的花地里,沾染了新鲜的泥土。
陆允玵的灵魂非常清醒,无奈马兰亭的身体已经被麻痹得动转不灵,他反应过来:
“是那口茶!”
几个影子从他身后的建筑物里走出来,看来早就在那备着了,一个人是那老管家,正猥琐地笑着:
“姑娘是提前发现茶不对劲了吗?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