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守在场地门口的检票员看了过来，方洋沛也收敛了情绪，除了眼眶有点泛红，看起来一切正常。

因为有明星到场，安保比平常的展览严格许多，工作人员不仅查看了电子票，还做了实名人脸核对。检票通过以后，工作人员递给她们一张展览宣传册，上面有展览的介绍和场馆地图，还新添了公众号上没有的内容，那就是时间安排表。

“你看，我们来得正好，研讨会还有二十分钟开始。”研讨会的嘉宾栏赫然写着‘著名电影演员郭琴’，想必她就是门口小姑娘的偶像。

研讨会设置在八层中心的空旷地带，两人走到周围看了一眼，人群已将那里团团围住，缝隙中可以看到主办方放置的座椅上全都坐满了人。甚至有人坐在别人的肩膀上，将自己的长镜头伸到前面去。

太努力太夸张了吧。

几乎全场的人都围在了这里，她们绝对是挤不进去了。

这样倒显得其他地方空荡，方洋沛看了眼其他地方稀稀落落的人群，拉着徐晨露离开这里，“就算能够挤进去，签名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正好我们可以先舒服地看展了。”

小地方的电影展，没有多少出名的电影，多是小众导演和学生的作品。徐晨露来到电影宣传角，人流量都被研讨会吸走了，她俩推门而入时，还吸引了台上主创的注意。

展厅里前排坐了几个人，后排则完全没有人，她们就在后面选了个位置入座。

台上主创团队在介绍一部短片电影，导演和主演们看上去都很青涩，他们是学校的学生，正给台下的人介绍他们自制的文艺电影。

是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一起长大的主角两人相濡以沫、无话不谈，友情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牢固，暗处滋生了名为依赖和占有欲的暧昧要素，未等到告白，另外一人却“擅自”与别人有了恋情。

短短半个小时的影片，导演用了倒叙的手法，充分运用光影艺术，展现着爱恨交织的青春恋歌。剧情逻辑有些生硬，在校生的演技也一般，但好在没有沾染太多商业化的模式，电影还是很动人的。

徐晨露静静地欣赏着，电影快播到了结尾，主角闯入好朋友的租房，恰巧看到朋友与恋人在沙发上嬉戏打闹，尴尬的气氛渐起，主角夺门而出……老套路了。

正期待着主角在结尾的坦白，前排的观影者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正巧挡住了一大半的屏幕。徐晨露差点就想出声提醒，好在那人很快越过她们，离开了。

“那是…”身边方洋沛盯着离开女人的背影，有些疑惑。

徐晨露不得不从电影中抽身，问道：“怎么了？”

方洋沛脸上疑惑的表情更甚，“她长得好像我见过的一个人，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在韩氏律所咨询过一个律师。”

徐晨露也回想起来了，“这么巧？真的是她吗？”

“太暗了，我也不太确定，”她犹豫片刻，小声说道：“我有点在意，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我吗？我出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她。”

方洋沛“突袭”韩氏律所之后，便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徐晨露知道她心有芥蒂，但又担心她，只好说：“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电影，”剧情正来到高潮部分，方洋沛按住徐晨露的手，“就剩下一会儿，你把它看完吧，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不会有事的。”没等她答复，方洋沛悄悄地从走道上绕到门口，朝着徐晨露笑了笑，出了门。

门外研讨会已经开始了，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在场地里传得好远，快门声频起，不一会儿是一道甜美的女声，研讨会现场更加热闹了。

方洋沛在展厅走廊的一幅照片前找到了黄律师，与在律所时不同，她一身黄色长裙，头上是一顶米色的织帽，不知是看着照片，还是把心神投注在远处的研讨会上。方洋沛通过她发呆的侧脸认出了她。

“黄律师，你好。”方洋沛走到她旁边打招呼。

黄芷祁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陌生女人正看着自己，她仔细观察她的脸，没想起来她是谁，于是礼貌回了一句，“你好。”

“我曾经向您咨询过遗产继承的事情，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方洋沛挡住了研讨会方向的空隙，注意到黄律师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不就是那个随意闯进会议室的客户吗？王翔还特意调出监控来查看，虽然自己没有透露客户的身份，但以那群人的手段，可能早就知道并且出手了。所以这是什么意思？要找自己兴师问罪吗？

黄芷祁做律师好多年，也曾遇见过一些危险的场面，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瞥到离她们不远处有安保正在执勤，松了口气，“是你啊，怎么样？你姥姥遗嘱的事情妥善解决了吗？”

“啊，当然了，谢谢黄律的关心，”方洋沛眯了眯眼，“我其实想向您道歉，关于不小心闯进会议室的事情。”

“这个…没什么的，你不用道歉。”黄芷祁不喜欢应付这样的人，她很想逃开。

“怎么会没什么呢，你的同事朋友们似乎很生气，我住院了好几天，他们应该消气了吧？”方洋沛脸上是和善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是我忘记了，还有黄律，您应该也不生气了吧。”

黄芷祁摒住了呼吸，能言善辩的她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就知道帮他们做事会有种种弊端，那群□□做的事情终将也会报应到她身上，她捏紧了手中的皮包，下意识地不停吞咽口水。

方洋沛不知道她心虚，本想诈一诈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参与者，此时看着黄律脸僵住，她不禁暗暗地想：我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看来自己真的把她吓到了，方洋沛露出友善的笑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可是比起害怕，黄律更像是魇住了，她明明看着自己，却又像透过自己，惊恐地望着不知为何的东西。方洋沛皱了皱眉，向前一步。

身后突然闹哄哄一片，两人都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

几人步履匆匆从她们身后经过，身边围着一群记者和粉丝。方洋沛回头一看，众人众星捧月般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围在中间，他们快速地从她们面前离去了。

黄芷祁和方洋沛一样，只看到郭琴的一个侧脸，而她又看见人群之后，同样也是被簇拥着的穿着商务装束的女人。女人注意到了这边，黄芷祁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怔住。

“那不会就是那个电影明星吧？活动这么快就结束了？”方洋沛猛然想起她们要帮女孩要签名照的事情，频频回头看去，怎么也看不出那群人去了哪里。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女人抛下了几个下属，走到她们附近。

“阿祁？你不是说在展厅看电影吗？”女人无视了方洋沛，一个劲地对黄律说话：“小琴要去一号休息室做采访，你来不来？”

方洋沛明显看到黄律的犹豫，她让出位置方便两人谈话，谁知她们都不再说话了，良久，女人看了方洋沛一眼，“客户？”

“嗯，”黄芷祁一直在回避她的视线。

女人看了她们好几眼，“好，不打扰你了。”说完便回到了人群中，几人朝着休息室走去。黄芷祁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有些失落。

方洋沛开口说：“黄律竟然认识郭琴吗？”她可真是阴魂不散，黄芷祁咬咬牙，回答道：“是的。”

“那这样如何？您带我们去休息室一趟，在律所发生的事情我通通可以忘记。”

“你们？”

“是的，我和我的女朋友，她认识的一个孩子特别喜欢郭老师，知道我们又电影展的票，拜托了我们要签名。”

看到方洋沛坦率的样子，黄芷祁有些动容，可她终究没法答应，“抱歉，小琴是我朋友，我不会拿朋友去做人情的，休息室门口也有粉丝蹲守，保安不会拦，你们实在想要，可以去那里等等。”

她冷下脸，侧身与方洋沛错开，去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

方洋沛感受着骤然安静下来的场馆，站在原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