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开门的女孩打开一条窄窄的门缝，防备地侧着身子，探出脑袋狐疑往外瞧。
薄刘海下是一张年轻的脸，施了淡妆，狭长漂亮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徐晨露，薄唇轻启，却在看到徐晨露身上的警服之后，灭了气势。
徐晨露佯装正常经过这里，皱着眉，一脸正色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双方的角色一瞬间被调换，即使徐晨露上一秒还被吓得手足无措。
女孩从门后走出来，反手关上了门，没有她身子遮挡的一瞬间，徐晨露看见了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人绑着低马尾，黑色直长发快要及腰，她抱着胸低下头，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这个熟悉的场景，看得徐晨露一阵恍惚。
下一秒，屋内的人就走出了徐晨露的视线范围之外。
门也被女孩反手关上。
女孩注意到徐晨露的视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不满地说：“怎么？这里不能有人吗？”
徐晨露挑挑眉，对她说：“当然不是，但是你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徐晨露环顾四周，“我负责检视这块区域，看到你这样奇怪的举动，多问一嘴，怎么了？”
女孩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徐晨露却将这事轻轻放下，“你是嘉宾？偷偷跑出来休息的吗？这倒是与我的工作无关……”
“我还要把二楼的走廊检查一遍，没事的话，你自便？”
女孩皱着眉打量她许久，才回答一声：“嗯。”
徐晨露也没再管她，照自己话中说的往走廊深处走去，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受到身后的女孩还在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徐晨露已经走到了另外一处楼梯口，终于听到远处传来关门声，她回头一看，女孩已经重新回到了房间。
徐晨露靠着楼梯扶手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迈步下楼离开这里。
绕回原先的入口回到开幕式中，符长峰的发言正好来到尾声，他回到座位，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往里一捱，继续和身边的中年男子谈话。
符长峰已不像刚才那样兴致勃勃，不知是否与女孩的离去有关，徐晨露盯着前排显眼的两个空位，若有所思。
开幕式进行到一半，嘉宾们起身走到两旁，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端着食物和茶水过来，摆放到桌子上，每张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工作人员，负责收递餐盘和给嘉宾配置餐点。
人群一下子散开来，徐晨露默默观察的那几个对象，也在人头攒动中消失于她眼底。
无奈，她只好也在场地当中走动。
人们大都聚集在餐桌周围，手上拿着食物或是饮料在攀谈，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勾起徐晨露肚子里的馋虫。
她穿梭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着脑海里的身影。
很快，她便找到了符长峰，他身边站着的戴着无框眼镜的女性，身形很像远远见过的苏念，那个年轻女孩也在那儿。
出乎意料的是，何青莲也和符长峰站在一起。
也许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讨论，几人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四周空出一片。
当然也有几个人总是不经意地路过，想找机会上前套近乎。
这让徐晨露直白的打量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谈话的主角是何青莲和符长峰，苏念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偶尔插话，那个奇怪的女孩则无所事事地站着，站姿松垮，与那里的人格格不入。
苏念将垂落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她将平板电脑环抱在胸前，低着头写写画画。
徐晨露又在她的背影中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疑惑地皱起眉头，徐晨露朝着苏念背后的位置慢慢走动。
可是人的瞬时记忆很有限，苏念缩着肩膀的样子和她瘦削的后背，和记忆中女人低头躲避视线的画面渐渐重叠，可是不一样的发型和穿着，让徐晨露的思绪有些错乱。
她究竟是不是方洋沛在韩氏律所拍下来的那个女人？
动作和身形都很像，但徐晨露有些回忆不起来，那天女人的头发也是这样顺滑的吗？还是烫了头发，是卷起来的呢？
她忘我地想着，脚步不受脑袋控制，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就和别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徐晨露捂住撞疼的肩膀，第一时间和对方道歉。
对面只传来一声闷哼。
徐晨露抬头看去，对面的人很高，她戴着口罩，眼睛也被鸭舌帽遮得几乎看不见，手上拿着几摞沾着食物残渣的空餐盘，正在小心注视着手上的东西，生怕它们滑落在地。
看起来是负责餐点的工作人员，徐晨露一阵后怕，伸出手就想帮她扶着餐具，口中说着：“小心！”
可是眼前的人却轻巧躲开了她的手，好似很抗拒她的帮助。
徐晨露不知该感到尴尬还是抱歉，她收回手，连连说：“实在对不起。”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反而是看了她几眼，徐晨露奇怪地与她对视，她立刻就把头低下去了，棒球帽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但她竟有余力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看起来相当可口的各式点心，她将盘子朝徐晨露的方向怼了怼。
徐晨露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享用这里的食物，何况她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便摆手拒绝。
于是这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就与徐晨露错开，抱着怀里的东西，走远了。
也许是因为餐盘太重，才让她的背影有些摇晃吧，
徐晨露看着她的背影，想着：为什么今天总能遇到些奇怪的人呢？
徐晨露不想承认，一早上试探、追查无果后，在身心都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面对一个陌生人的爱搭不理，她突然感觉到有些挫败。
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人扎了个洞，便发出“咻咻”的响声，四处乱窜之后，快速地干瘪了。
徐晨露望向还聚集在一起的符长峰等人，心中产生厌烦的情绪。
她皱紧眉头，不久后开幕式的后半部分开始，她便又要回到工作中，接着便是收队回到警局。
要不然就这样放弃算了。
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呜呜震动起来。
竟然是何青莲发了微信消息给她：我和巨峰的符董事长在闲聊，如果你想要过来，可以到场馆的西南侧来找我。
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徐晨露感到很意外。
她看向何青莲的方向，何青莲手上握着手机，几个人的姿态放松，确实像是在闲聊的样子。
徐晨露咬了咬嘴唇，心里不可避免感到紧张和害怕。
但她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回复一句：好，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直直地朝何青莲和符长峰所在的位置走去。
那个年轻女孩正对着她，渐渐看清楚她的脸，露出错愕的表情。
徐晨露想，自己一定比那个年轻女孩紧张多了，但她装得云淡风轻，脸上带着微笑，不甚礼貌地闯入几人的聊天。
“妈。”她朝何青莲打招呼，熟稔地站在她妈妈旁边。
何青莲自然不会让徐晨露尴尬，她惊讶地抓住徐晨露的手臂，问道：“哎？不是才发消息问你在哪里吗？”
“我正好巡逻到这边，找我有什么事吗？”徐晨露回答她。
“没什么事，正好跟符董和苏助理谈到今天的安保，我就说巧了，我女儿就在这儿工作，”原来何青莲在工作中是这样一副面孔，她脸上维持着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虚假，是徐晨露在家中从来没有见过的，“露露，这是巨峰集团的符董和苏念苏助理，还有符董的女儿，乐乐。”
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将徐晨露介绍给这三人认识。
那个年轻女孩原来是符长峰的女儿，徐晨露惊讶一瞬。
那她和苏助理……两人现在隔着符长峰，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恩怨。
徐晨露朝几人打招呼，符长峰倒是平易近人，做出一脸慈爱的模样，最先和她握手，苏念也友好地和她握手，只有乐乐大剌剌站着，没有任何表示。
符长峰等了一会，忍无可忍，当着大家的面教训她：“符家乐！和姐姐打招呼！”
在符长峰的催促下，符家乐不情愿地说了一句：“姐姐好。”
“晨露，你见谅啊，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徐晨露没有错过符家乐嘴角嘲讽的笑。
她不在意别人的家事，反正她结识符长峰和苏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符长峰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一套交际的道理，他作为一个企业家，只因在合作对象面前，现在也得和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聊得起劲。
但大部分还是在闲聊。
直到刚才一直坐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找过来，和他小声说了一句话，他才不好意思地和大家道歉：“我和吴老板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苏助，你帮我招呼一下何医生。”
符长峰一走，符家乐反而没那么拘谨，她看了眼茶歇的位置，“苏念，何阿姨，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话里话外都把徐晨露排除在外。
徐晨露对她幼稚的报复行径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她是跟在自己妈妈后面，也不算死皮赖脸。
“你这么闲？不工作的吗？”符家乐忍不住问道。
徐晨露微笑着，“这是我们的休息时间。”她赌符家乐对今天的安排根本不了解，果然，符家乐撇撇嘴，没有反驳她。
几人来到一张桌子前面，碰巧，又遇到那个从不与人直视的工作人员。
那个人看到她们走近，把头低了又低。
王秀兰，这是她工作牌上写的名字，很是秀气，倒是和高高大大的模样不怎么相配。
她将餐盘和餐夹递给大家，徐晨露这才发现，她还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就连手上的皮肤也不露出来。
徐晨露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另一边苏念做助理的本能上线，有意给所有人配餐，可是符家乐率先把自己的盘子往她手里一塞，“你帮我拿点东西？”
何青莲就自己挑选起来，“苏助，你先帮乐乐吧，我们自己来。”
徐晨露没有胃口，装模作样地挑了半天，最后只拿了一盒牛奶。
把干净的餐盘还回去时，何青莲皱着眉问：“怎么没拿吃的？”
徐晨露回答道：“胃不太舒服。”
苏助理关切地说：“我帮你去把牛奶热热吧？我看到那边有微波炉，胃不舒服的话还是喝点热的比较好。”
“至于餐具…”苏念左看右看，站在一边的王秀兰伸出了手，示意她把牛奶给自己。
苏念下意识把牛奶盒递过去，就看到这个动作人员动作熟练地剪开牛奶盒子，把牛奶倒入餐具，走过去使用微波炉。
最后牛奶到了徐晨露手上，便是温度正好的一杯。
苏念自己没有吃东西，一边处理平板电脑的工作，一边陪着她们。
符家乐总拿食物去骚扰她，最后被苏念无奈地推开。
距离开幕式下半场开始不到五分钟，主持人在台上提醒大家入座，苏念和符家乐也要离开了。
离开前，她打开手机，“我和何医生已经是好友了，徐警官，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互留个联系方式？”
“当然可以。”这倒是意外之喜，徐晨露打开手机，正要扫对面屏幕上的二维码，另外一只手机突然怼进她们之中。
符家乐拿着她的最新款手机，说：“先加我的！”
徐晨露看她鼻孔朝天的得意样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当然。”便添加了符家乐和苏念的好友。
两人朝着第一排走去，何青莲紧随其后。
徐晨露站在原地，看着微信里的最新消息，心中生出无比烦躁的情绪。
“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