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乱来了，万一……”徐晨露惊觉自己的声音太大，急切回头看了一眼。

咖啡馆的店员都在忙碌，此时店里只有她们两个客人。

“万一被他们发现，你怎么办？你都一点不害怕吗？”她压低了一点声音。

方洋沛拿起手边的热牛奶，轻抿一口，她清闲的样子像是在喝下午茶。

徐晨露看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危险的事情，心中怒火升腾。

“我当然不怕了，我要跑，他们又拦不住。再不济，我还能给你打电话。”

她很是真诚，方才因为激动而引发的身体的颤抖，此刻也缓过来了，她打开手机的应用，而后把手机推向徐晨露那一边，像是在邀功一样。

“你先看看？”她小心翼翼的，边说话边观察徐晨露的脸色。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徐晨露不太舒服，她没接方洋沛的手机，反而是推了自己的笔电过去：“把下载好的视频传到我的电脑上来。”

方洋沛却看着她，没有动作，愣住的样子真的很傻。

徐晨露将自己生气的表情维持住：“快点，我没有多少时间。”

方洋沛用手指戳了戳牛奶杯：“抱歉，我实在不会。”

“什么？”

“我是说，我不太会操作笔记本电脑，下载、上传什么的……”方洋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片：“这个是摄像头的说明书，上面只教了我怎么连接手机应用，还有设置云端储存。”

她把小纸片放在徐晨露手边。

徐晨露语塞，无意识将小纸片接过，看着方洋沛这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内心顿时生出了负罪感。

“那，那你把手机给我，我来上传吧。”徐晨露拿过她的手机，并打开说明书。

徐晨露一边上传视频，一边偷偷看着对面小口喝着牛奶的人，她捧着杯子，看向咖啡店外的车流，状似神游。

她从她沾了点牛奶的唇角向下看，她的咽喉因为吞咽而滚动着，白嫩的脖颈之下，是因为解了纽扣而大开的衬衣领口，看得出来店内的暖气吹得她很热，锁骨上滑腻一片，还泛着些水光。

徐晨露默默拿起热美式，喝了好几口。

电脑发出小声的提示音，也吸引了看着窗外的方洋沛的注意，她扭头的动作让领口处起了褶皱，衣领挡住了露出的皮肤。

徐晨露收回视线。

“视频下好了，你过来看看从哪里开始有重要信息。”她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像是冰疙瘩一样，让听的人有些心寒。

方洋沛看着对面，徐晨露的旁边还有一个座位，可是，自己要是坐过去了，会不会惹她生气呢？

左思右想中，她尴尬地用手去摩挲自己的脖子，却发现原来出了这么多汗，为了不让徐晨露闻到汗味，她只好站到桌子旁边，双手放在背后，微微倾身去看电脑屏幕。

徐晨露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方洋沛在她眼神下又后退一步：“你开始播放吧。”

“唉。”方洋沛清楚听到她的叹气声：“你这样会挡到店员走路的。”

“坐过来我旁边，我分一只耳机给你。”她扬了扬手中的有线耳机。

方洋沛乖巧地坐下，接过耳机放入自己耳朵里，便看着她笑，很是腼腆的样子。

徐晨露知道她的把戏，不过是装乖求原谅罢了，她撇过头没有理会，按下视频播放键。

视频开头便是方洋沛在卫生间里照镜子的那一幕，她在调试摄像头，一边调整纽扣的位置一边拿着手机查看。

于是一个妍丽的女人镜像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方洋沛脸皮薄，有些受不了，她伸出手试图将视频快进：“前面都是我检查摄像头的内容，没什么好看的。”

“啪”的一声，徐晨露将那只手轻轻打了回去，她很严肃地看着视频：“别着急，我们不能放过丝毫线索。”

方洋沛只好和她一起看下去。

当时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怎知自己在卫生间里调试摄像头、对着镜子深呼吸鼓劲，这些动作竟然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看着视频里那个人映在镜子里紧盯着镜头的样子，眼神中带着坚毅和决绝，现在的方洋沛只好将眼神聚焦在屏幕的一角，心中祈祷这段视频快点播完。

徐晨露却很满意，她暗暗扬起嘴角，欣赏着旁边那人的镜子秀，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不管露出什么表情都是赏心悦目的。

终于熬到屏幕里再没有方洋沛的身影，镜头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晃着，直至铃声响起。

徐晨露看到画面里出现了明显的停顿，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

方洋沛摸了摸鼻子，回答：“没有人……是我自己设置的虚拟铃声，定时响起，结束时间也由我掌控。”

徐晨露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看下去。

视频很快来到方洋沛拧开会议室门把手的那一幕，不用多说，徐晨露在室内所有人都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方洋沛于是又在镜头里看到那张可怕的脸，而徐晨露则第一时间注意到背对着镜头的那个女人，她没有露脸，却很抓人眼球。

“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王先生。”方洋沛指了指视频里那个健壮的男人，但她的话中还带着犹豫。

徐晨露挑挑眉：“哦？为什么？”

“因为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你还记得吗？石磊对于王先生的描述。”方洋沛掏空脑海里的一切想要形容那种感觉：“还有……那种趾高气昂的感觉。”

徐晨露狐疑地看着她，一个从没有见过王先生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可她的表情又透着十足的认真。

罢了，她只好说：“没事，我们可以联系上石磊，让他亲自进行辨认。”

“这个女人呢？”她们的目光又来到这个女人身上，只是一个消瘦的背影，能够看出什么？

“她从我进屋开始，便没有讲过一句话。”方洋沛回忆道。

徐晨露顺着她的思路分析：“假设这个人就是王先生，那么这个人……”她手指点了点那个矮胖男人：“很听他的话，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这个女人自己坐在一边，某种意义上讲和他们形成了对立面。但她不可能是被胁迫的，因为……”

“因为她没有理由不大声喊叫。”方洋沛想了想。

“没错，视频中可以看出她的行动没有受到限制。但他们应该也不是全然平等的，因为她坐着，而对面有个人站着。”徐晨露继续分析。

“也许他们并没有这么讲究呢？”方洋沛认为坐着或站着并不能反映什么。

“嗯，你说的也没错。”徐晨露同意了她的这个观点，但她还有别的话要说：“也许他们的坐法没有讲究，但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见面。”

她指着屏幕里女人的背影：“因为她在刻意躲开你。试想一下，你在一个房间里和别人交谈，突然有人闯入，你第一时间会作何反应？”

“嗯……看过去？”

“对啊，即使你不好奇，可是人总归是有下意识的反应的，如果这个会面不重要，她又何苦压抑自己的本能反应，刻意不让自己暴露在外人面前呢？”

两人都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方洋沛恐怕确实是闯入了他们不可见人的会议现场了。

她们沉默片刻，徐晨露内心有些震动，她分神去注意方洋沛，那人的脸上没有发现重要事件的狂喜，也没有刚刚闯过龙潭虎穴的后怕。

看到她的样子，徐晨露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从来都是这么幸运吗？我们不过是想要探探韩氏律所的虚实，竟然会碰见那个重要人物王先生，你还正巧撞见他们在密谋，顺便揪出了那个神秘的女人。”

方洋沛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她坦然地看过来，笑了笑：“啊，那我真的好幸运。谁让那里的隔音不好，我在办公室里就能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他的嗓音太特别了，我赶紧就找了借口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他。”

她像是想要把冒险经历讲给小伙伴听一样，尽量将过程描绘得有声有色。

但她的小伙伴徐晨露并不感兴趣，依然冷冷地看着她，于是她也只好摊了摊手，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徐晨露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方洋沛坐直了身子，有些意外，在徐晨露离开以前，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晨露，今晚我们几点碰面？说好的要一起去和洪教授道谢的。”

“改天再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调查视频里几人的身份，还要想办法联系石磊。”她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了。

可是车子上已经放好了买给洪教授的礼物。

方洋沛有些忧愁，她知道自己今天太过激进，这件事情也确实存在着很多巧合。

思索间，她很快把手中的牛奶喝光。

她起身正要离开，却被店员叫住：“小姐！”

她回过头，看到店员站在取单的桌子后边，手上还拿着一个打包好的甜品：“这个是你朋友的，可是我们做好出来却没看到她……你能不能帮她带走？”

方洋沛在店门口站定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把那个甜品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