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峰？”方洋沛心中震动，面上却保持着疑惑：“好像听说过。”她做出一副在回忆的表情。

徐晨露见状，问她：“特别是在你爸的案子上，你有听说过巨峰相关的人或者事吗？”

方洋沛想了会，回答道：“我实在没什么印象。”

徐晨露见她如此，倒也不好说出自己的脑补内容，只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告诉她：“巨峰和案子的一些相关事情有牵扯，所以我也只是怀疑罢了。1999年，清虹港的实际管理者就是巨峰集团，他们最近还和市里的一些机关单位有合作。”

方洋沛听完，好似没什么触动。

徐晨露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也没有到处处都是巧合的地步。为了声誉，这些企业家和政府部门寻求合作的事也不少见。”

方洋沛则抱着严谨的态度：“我倒觉得你没错，关注巨峰对我们也没有坏处。他们既然和你们关系融洽，恰恰证明他们可疑。”

事件背后那庞大的犯罪集团真的会明目张胆地与政府部门交好吗？究竟是伪装还是清清白白，还待考究。

话虽如此，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往难以根除。

方洋沛明白这个道理，巨峰原本就和案子有牵扯，这个时候偏偏又跳出来，她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徐晨露对巨峰只会更加怀疑和在意，

但这时打草惊蛇绝不是件好事，她只能转移一下徐警官的注意力，尝试着让事情回到“正轨”。

于是她说道：“石磊提供的那条线索，我也有去查了查，据说在市图书馆里能找到2000年以前的城市地图。”

徐晨露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住，暂时放下心中对于巨峰的思量：“是啊，市管局理应也有存档，要想看到地图并不困难。重要的是，我们要找什么？”

“那个公用电话亭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按照他们的警惕性，不更应该采取流窜的形式吗？”徐晨露用右手撑起自己的脸，始终想不明白。

公用电话亭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有固定的电话号码，又不会暴露使用者的个人信息。

值得在意的是，为什么他们会使用同一个电话亭，且维持了近两年的时间。

方洋沛想了想：“有好些可能，或许是那个电话亭周围比较空旷不容易有目击证人，又或许电话亭就在他们的据点附近，来往方便。”

徐晨露点头赞同她的话，但心里其实不抱希望，早年间罪犯的心智不似现在，他们的行为更多的不会形成某种模式，她担心这个电话亭只是随便找到的一个地方，无法给她们带来更多信息。

但她也不会把灭士气的话说出来，只是说：“看来只有我们看到了地图才能做判断。”

她又掏出手机查了查，发现市图书馆的闭馆时间在晚上八点半，事不宜迟，今天就得把地图找到并调查一番。

她心中有了想法，便跟方洋沛说了，于是她们约定在今天的下班时间碰面，一起前往市图书馆。

告别以后，徐晨露一手拿着药袋子一手拿着炖梨回到办公室里。

一坐好，打开盒子，便闻到独特的梨子的酸味，辅以冰糖、银耳和各类养生佐料炖出来的梨汤还散发着热气。

徐晨露打小对梨子不太感冒，对黏黏糊糊的汤汁更是喜欢不起来。

可面对这样一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东西，她此时竟闻出了几缕清香，好久没有尝到热食的胃更是跟上了感官，适时地发出信号。

很快，徐晨露就把这碗炖梨吃了个干净。

得到满足的身体也有了劲，她很快投入到工作当中。

冬至过后，白天的长度在慢慢变长，徐晨露下班的时候，还能窥见墨蓝色天边有一抹残存的黄昏。

方洋沛向来都十分准时，夜色中，她和她的车静静地等在路边。

她坐在驾驶位上，比起中午那会儿就添了个围巾。

徐晨露看她这身打扮，猛然想起昨晚的围巾和手套还没有还给她，脱下来后也还没有清洗，只能以后再找个机会归还了。

两人驱车到达目的地。

市图书馆矗立在夜幕下，本就不是有人流量的地方，在冬夜里更显得寂寥。

从入口处远远望去，建筑里的灯光惨白，竟有种恐怖的效果，被冷风这么一吹，耳边还传来呜呜风声，徐晨露边走着边看向路边阴惨惨的路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她裹紧自己的衣服，不自觉地离旁边的方洋沛近了些。

方洋沛第一次来到这里，则是展现出十足的好奇，她在路上走着，一双眼睛对眼前每一样出现的事物都会仔细观察。

她看到徐晨露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才想起自己对入馆的流程并不了解。

徐晨露看她盯着自己的借阅卡，解释道：“这是我上高中时办的借书卡，那个时候我很喜欢泡图书馆的自习室。早就过期了，就是突然想到，所以拿出来看看。”

卡是学校和图书馆联合办下来的，一毕业就过了时效期，只是她一直将这些旧物收集在一起，没舍得丢掉。

方洋沛看着借书卡上面学校的章子，心念一动。

徐晨露还在回忆着：“以前这里的副馆还会办各种展览，特别是周末的时候，每次有科技展，就会有特别多的家长带着孩子过来。”

徐晨露把卡放回自己的包里：“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活动了，图书馆竟然这么冷清。”

方洋沛也收回视线，搭她的话：“也许是现在课余活动丰富了，展览活动不再吸引学生们了。”徐晨露一想，确实如此，如果自己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可能也不太愿意整天待在图书馆里了。

两人聊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主楼的大厅里，前台电脑后坐着一个管理员，还有一个保洁员已经在不远处的走廊处拖地了。

他们看到这个时间还有人来似乎很是惊讶，也马上切换掉了闲适的状态，热情地接待她们。

徐晨露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得知城市资料室在三楼西侧，可以看原始资料，也可以用室内的电子查阅器查看电子资料。

听起来有些麻烦，但徐晨露还是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问清楚后就和方洋沛两人上楼去了。

实则内心偷偷在想，没有人可太好了，正方便她们查找资料时交谈。

可当她走进三楼西侧的房间，便傻眼了，小小的资料室中央放着一台电子阅读器，旁边是两排桌椅。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那里俯着身子，对着占满了大半个桌子的文件资料细细研究。

老人非常地专心，只在她们出现时抬头看了一眼，一秒钟都不到，就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徐晨露和方洋沛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脚步也放缓了。

方洋沛看书架一律快有两人高，夜里光线又昏暗，若是身高不够，可能不太容易看清高处的书籍标签。

她便用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书架，示意自己去找原始资料。

徐晨露点点头表示同意，自己也轻手轻脚地往电子阅读器面前走。

她从前使用过这台机器，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了使用方法。

开了机，她眼疾手快地关掉语音提示，看了一眼老太太还在专心研究，没有心思关心她们，才放下心，继续研究起这台熟悉又陌生的机子来。

然而徐晨露对地图分类一知半解，她就这样卡在搜索界面，简直寸步难行。什么样的地图上会绘制出公用电话亭的标记呢？还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地图，而是需要在那一年城市规划的文字记录中查找端倪？

都怪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徐晨露好久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了，她盯着眼前发亮的屏幕，心中满是烦躁。

她抬头想要看看方洋沛进展如何，却猛然注意到机子上方悬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脸。

屏幕的光映得那张脸苍白无比，何况是眼眶里那双无神的眼珠。

徐晨露被吓到，惊叫一声：“啊！”，身体触发了保护机制，立马后退两步。

可危急之下她忘了自己站在阅读器前，这里还有一个不算太矮的台阶。

徐晨露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重心，再想伸手抓住支撑物已来不及，于是她的双手就只能在半空中挥舞，身体控制不住地下坠，她闭上眼准备迎接坠地的疼痛。

可这时突然有人说了一声“小心”，一瞬之间，她的双手被人缚住，后背也没有尖锐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闷疼。上方还传来一个人咬牙吃力而发出的哼声，她睁眼一看，果然是方洋沛在背后顶住了自己，自己的后背摔到了她刻意弯曲的大腿和腹部上。

徐晨露保持住平衡，马上从她身上起来，自己除了后背有点疼，没什么事，倒是方洋沛看起来不太好，脸都憋红了。她的手虚虚地去扶方洋沛，关切道：“你没事吧？”

方洋沛也没什么事，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都是急出来的。

她站直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小声说：“我正要提醒你呢，没想到你就抬头被她吓到了。”

徐晨露看向站在阅读器旁边的老太太，眼里满是怨愤，却不好说什么。

虽说老太太可能不是故意的，但这样静悄悄地走到别人旁边，多吓人啊！

她们还没说什么呢，那老太太反而先出声了，她看着那两个狼狈的年轻人，气定神闲地说道：“怎么慌里慌张的，在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不知道吗？”

你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啊！徐晨露幽怨地看着老太太，看来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吓着了别人。

但那老太太确实没有坏心，她继续说道：“我看你在这里这么久，好像不太会用这台机器的样子。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啊，我最熟悉这个房间了。”徐晨露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却像看到了希望一般。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我们在做实习，想找一些资料，确实不知道怎么入手。”

那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显得生动了些，她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们什么专业啊？”

方洋沛在一旁看着，眼神慌乱，欲言又止，老太太果然眼神不好，她俩这样子，像大学生吗？

徐晨露则不管她，装作活泼的样子，回道：“奶奶，我们是测绘的，想找以前的地图看看，学习学习。”老太太若有所思：“哦，那我知道的，在这边。”

老太太走得很慢，但还算稳健，两人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她将她们带到角落的一个书架前：“在这里。”

她指了指眼前的一排资料：“从地形图到规划图，按照种类和年份都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