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晚上九点，但秦知也只觉得分秒都等不了，捞起书包就往外头走，满心满意都是回凉城。
倒是没准备今天就去拜访，只是想着回趟家找找看还有没有重要证据。
裴曜听见声响扭头，问道，“要去哪？”
“回凉城。”
裴曜几乎要对这三个字应激了，上次公主去了一趟凉城，回来就翻脸要和他掰。一个暑假过去好不容易进了一步，再来一次他可受不了了。
当即猛地站了起来，膝盖“哐当！”一下磕着椅子腿，呲牙咧嘴地单脚跳出来，迫切开口，“我能一起吗？我保证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更不会给你添乱！”
秦知也看他急成这样，有点子无言，抿了抿唇遮掩住那一丝丝笑意，“……好。”
片刻，看人又在桌角磕绊了下，忍不住补了一句，“你别着急，小心点。”
*
在公主房间的地毯上坐下时，裴曜飘飘然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还是个平日里不敢做的美梦。
秦知也不仅同意了自己当“跟班”，还说出了“小心点”这样明晃晃在乎关心的话！
心脏库库一顿狂跳，裴曜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嘴闭得死死的！
绝对不多问一句！
他这边刚坚定了不乱看原则，那边的秦知也就从储物室里拉出两大个纸箱子，其中一个推到他面前，用一种很柔和平常的语气道，“能帮我把这里头所有跟高安翔有关的东西找出来吗，裴哥？”
能不能？
裴曜被这声裴哥叫得更加恍惚。别说是找东西了，秦知也就算是让他立马把这些东西吃了他都乐意。
“能！我肯定一个不落地全部找出来！”
当年三人转学转得匆忙，所以其实剩下的不少东西都在秦知也这儿。
高安翔的、尹休的、陈戈的杂七杂八混一起，算是不小的工程量。
里头免不得提到一些东西，他就先跟大少爷说了点儿大概情况，也好有个方向。当然，关于高安翔被欺负的那一部分只是草草带过，没有细说。
裴曜听完，静了有一会儿，心里挺不是滋味。
高安翔看起来沉静，但或许是因为准备招飞训练，其实暑假看起来并不瘦弱，身体条件几乎和他们这帮从小打篮球的差不了多少，但没想到他初中会遭遇这样惨烈的霸凌。
校园霸凌——在认识公主之前，是个离自己很远的词。
大少爷抿着唇、眉心不自觉拧着的样子实在是沉闷得太明显，秦知也放下东西撑着脸看了有一会儿，弯了弯唇，突然伸手揉了把看上去手感很好的头发。
对方望过来的目光很茫然。
他轻笑了下，又揉了一把，“别多想，过去的事儿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仔细翻翻，没准儿还有我初中的照片和成绩单。”
这安慰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裴曜的大脑瞬间被此占了一半。
翻翻找找的，还真找到点儿有用的东西，只是有关公主的始终没有出现。
大少爷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公主放的诱饵来驱使他干活的忽悠。
不带期望地翻开下一张照片。
“！”
裴曜的呼吸一下子就放轻了，目光舍不得挪开。
照片上不同于先前他在朋友圈看见的那样，甚至都不是初中时期。
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鼓着脸不看镜头，气呼呼地穿着一条藕粉色的公主裙，短手短脚，小小的一只。
好可爱……
见他双眼发直，秦知也偏头扫了眼，轻啧一声，“这是我小学文艺汇演。”
班上表演公主的小女孩儿发烧请假，他莫名其妙就“升咖”，从背景板摇身一变成了女主角。
只不过主角本人不太高兴罢了。
这类型的演出他似乎总是在反串，运气真有够差的。
秦知也郁闷地想着。
裴曜捏着照片，拇指在照片上轻抚，目光柔和，笑得格外温柔，“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肯定很喜欢拉着你回家，让你随便玩我的所有玩具。”
他摆弄相机玩摄影的原因之一，就是喜欢那些漂亮的、引人注目的东西。
小时候盯上精致模型玩具就不放手，长大了更是用了专门的房间来放各种手办，更是在第一次见到秦知也时就走不动路。
遇见当时那种情况，依照他的性格，只可能让宣阳他们先去探底，解决不了自己才会过去。
但那次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甚至于没知会兄弟一声就进了那条小巷子。
哪怕他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
“真的，我肯定天天坠在你屁股后边儿跑，求你跟我做天下第一好的朋友。”裴曜依依不舍地把照片放在一旁，话语声中带着丝毫不掩饰的遗憾。
闻言，秦知也还真的想象了下那个场景，眉梢轻佻。
依照他小时候那脾性，说不定会烦不胜烦地天天躲裴曜，最后无可奈何地被拉着当“天下第一好”。
翻到了一张照片，裴曜的动作就更迅速了。
尹休和陈戈的，丢另一个箱子里。
高安翔的，有用的拿出来，没用的一起丢箱子里。
公主的，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在身侧。
从只能幼崽到青涩少年，每一张照片都被他看了又看。
展开略厚的一沓信笺纸，裴曜率先看了落款。
秦知也。
喜滋滋地从第一行开始看。
这是一份、不，很多份检讨书，并且每份的内容大差不差，足以看出检讨人的熟练。
笑着折好放在身侧，拿起下一张——
这是一张成绩单，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紧密排列，是整个班的某次月考成绩。
裴曜习惯性从第一名开始找起。
高安翔，总分851，排名第一。
没有多意外，招飞的成绩肯定不差。
公主呢？
一行一行看下去，脑子里面甚至开始思考秦知也有没有缺考。
秦知也那一箱东西少，率先整理完了就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他找得认真，忍不住笑了下，“你从最后找。”
大少爷第一反应是公主在逗他玩儿，配合着翻页从最后看——
“？！”
夺少分？？？
黑色宋体小字清清楚楚地印着一行。
秦知也，年级排名886/900，班级排名48/50，总分211/860，语文48/120，数学39/120，英语36/120，物理9/100，生物11/100，地理8/100，历史23/100，政治37/100
裴曜：“……”
裴曜：“…………”
裴曜恍惚地看着这些数字，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谁能想到高中数学能接近满分的公主初中分数没有一个上50的？！
似乎是觉得他的表情太逗，秦知也立马打开摄像头给他闪了一张。
这习惯还是跟尤大小姐学的，美其名曰——记录少年时期珍贵影像。
“靠——”大少爷发出一声被震撼到的气音，继续往下看。
陈戈总分200，排名891；尹休总分188，排名896。
倒数三人此时明显已然形成稳定的三角友谊之势。
还有稳定的最后一个考场革命友谊加成。
半晌，裴曜缓过神来，喃喃道，“公主，你要是出书，肯定被哄抢一光。”
书名他都替同桌想好了，就叫《初中倒数到高中数竞亚军，我的逆袭之路》.
秦知也嘴角抽了抽，从他手中把那张成绩单抽出去，示意他继续，随口道，“这不是最低呢，我还考过160.”
初中那会儿是真没把学习当成什么特重要的事情，在乎的只有：吉他弦该不该换了、谱子还能怎么改、今天去哪个地方打架——
……
翌日。
“对，要温热的。”裴曜站在早餐铺面门口买椰奶，秦知也则是在不远处的树下跟他初中校长打了个预防针说他马上进校。
这事儿闹得大，宋玉宸那现在已经升职成副校长的教导主任老爹已经被停职调查，进校人员查得严。
“嗯，您心里有数就行。”随口应付着电话，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诶——？！”
又扯了两句才挂断，秦知也抬脚往那边走，却听见一声惊诧的转音，随即是肩膀传来的触感。
他转头看去，也愣了一瞬。
是曾经那个网吧的老板。
老板诧异地握着他的肩膀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哟呵，好小子，终于有点儿学生样了啊！”
从记忆深处找回称呼，秦知也轻笑了下，“杨哥。”
杨哥应了一声，拍拍他的背欣慰地笑，语气关怀，“考上高中没啊小子？”
“嗯，考得还不错。”他乖乖答。
当年杨哥帮了他们仨不少忙，还经常把他老婆做的热乎饭菜分他们吃。
杨哥继续问，“和你一起那俩小子呢，考上没？”
“都考上了，我们是一个学校。”
“那就好，走上正道就好……”杨哥颇有些感慨，“我老婆前段时间还说呢，说你们仨每次都把她做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总念叨着让我再见到你们一定带回家吃饭。”
闻言，秦知也脑中浮现出那张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会有机会的，下次我叫上他们俩一起来。”
“那就说定了啊！”杨哥爽朗地拉着他抱了下，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好小子！”
本来是关了网吧回家，谁知道一抬眼便看见个大熟人。
他见过太多学生仔了，其中花臂满手的混子也不少，但他们仨却是自己记忆最深刻的。
用他老婆的话来说，一个长得比一个俊！
况且，这一来就付了半年包夜费的仨人属实是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价值不菲，却经常缩在网吧小包间里头睡觉，也没见他们学过习，当年没少劝。
现在都考上高中了，走上正道了。
都是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