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谢流云问,“第一次知道年少的一见钟情值得一个人这么拼命。”
崔芣苢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值不值啊。这时代,姑娘家的清誉可是重要至极啊。你昨日叫我一同去,兴许讲条件会简单些。”
崔芣苢忍不住调侃,“怎么?被绑在房外听我受辱?你很舒服?”
谢流云双手抱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的嘴这么毒。我说你这个人真像个神经病,一天天地像是在轮番被夺舍。”
这话刺中了崔芣苢的心头疤痕,她闭嘴不说话。
谢流云不再自讨没趣,而是开始吃路上顺手买的糖人。
崔芣苢看着这个粗鲁无比的人幼稚地吃糖人,心中觉得荒唐又困惑。
如此天真直爽之人必定该是出自富贵人家。他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居然会如此有少爷气。
崔芣苢也没继续深想,她拿出那块玉仔细端详。
回府后崔芣苢换回了以往的穿衣风格,一路叮叮当当地入了牢房。
明艳的红色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宋声声心中担忧,也跟了过来。
黄昏渐近,秦延尉近来接了系着温无延的铁链。
“到时间了,你可以去草席上躺着了。”
他说完又转向崔芣苢,“难不成崔小姐要在这陪他吗?他如今这样,也不能满足你啊,何必呢?”
挑衅的语气太明显了,崔芣苢不言,反而是宋声声抢先回答,“君子出言不逊,有失大雅,你这话简直就是侮辱人。”
“那又怎样。”他扯高气昂地离开,崔芣苢的眼神警告之下谢流云也终究没有动手。
温无延虚弱地靠在墙上坐在草席上。
“他们怎么这么对你?”
宋声声声音有些颤抖。
“疼……疼吗?”宋声声的手与他的脸近在咫尺,而在最后一刻温无延却躲开了她的触碰。
崔芣苢看着温无延的举动有些诧异。
崔芣苢转而瞧见了站着的谢流云和胡明里,“坐吧!”
胡明里显然是很诧异的,在他眼中这自然是逾矩万分的。
谢流云不认这些人上人下的死规矩,他直接就坐下了。
胡明里是极其抗拒的,但崔芣苢强行劝他坐下。
三人围坐在一块儿吃饭,而另外两人默默地在一边看着。
那双眼里泪光涟涟,可惜他温无延虽说不是奸邪之人却也不是良善之辈。
他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与其说不懂,不如说也不愿。
宋声声悄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温无延不说话。
他强撑着自己站起身,一步一步歪去了桌前坐下。
胡明里本想上前搀扶,哪知谢流云跟崔芣苢两个人一致地压下了他的肩,不让他去。
温无延自己摸到长凳旁边坐下。
“我饿了。”温无延说。
刚说完崔芣苢便端着一碗已经夹好了菜的碗递给宋声声。
宋声声看着眼前的饭菜,没有心思吃下,喉中哽咽,什么也说不出。
宋声声扑入崔芣苢的怀中失声痛哭。
“早些回吧!他不会有事。”
宋声声一边恨着眼前的人又一边羡慕并喜爱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能明显感受到她与自己的不同。
她想如果将人分为花草树木,她一定不会是花花草草,她会是世间少有的花树,一颗会开花的树。
真应了那句“雪爱红梅”吗?
宋声声哭到快要窒息,却还是不肯哭出声,也不肯开口说。最终她一个人离开了。
余下的四人一片沉默寂静。
“温无延,菜吃完了,我们也就走了。”崔芣苢小声道。
温无延觉得奇怪,这么些年,他一直学着去报复,去恨,去劝自己放下,这次遇到了拉自己的人,他又不舍得放了,劝不了。
如果问他何时动容,大概从此刻开始。
待月光入了牢房,一缕淡淡的光悄悄地洒在地上。
草席不再月光之下,但从草席看饭桌需要透过那层薄薄的月光。
视线拨开层层月光,说着要离开却没离开的崔芣苢躺在桌上睡着了。
看不清她的脸,寂静的牢房里有她轻轻的呼吸声。
温无延记得那句“自小便倾慕于他”,迷迷糊糊,却是铭心刻骨。
刚闭目躺下便想起了她踮脚握住自己手腕时的余温,想起她那时无意间靠近的脸,她热热的呼吸触及肌肤之时,他心中的……
无名的情绪自心中升腾而起。
能明辨清晰的情绪想清楚缘由便也就忘了,而无名的,捉摸不透的最是折磨人。
温无延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慢悠悠地行到崔芣苢面前,他伸出手碰了碰崔芣苢的脸,热的,只能这么形容。
害怕将她惊醒,温无延快速收回了手。
他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草席。
崔芣苢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她睁开了眼,借着月光望着温无延蜷缩的身影。
崔芣苢不理解他的行为,接着闭上了眼睛。
在崔芣苢没有知觉的时候没有逾矩,足以见曾经的亲密举动也是他的伪装了。
崔芣苢心想,那便做他的那颗听话的棋子。
等月亮与太阳交接换了班,崔芣苢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温无延望着那一摊晨光入了神。
门锁声响起,他一转头便看见了秦延尉。
他手握长鞭,居高临下地盯着温无延。
温无延仅仅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温公子,昨日休息了一天感觉如何?”
温无延不回答。
“不说话?看来小媳妇在牢中陪了一夜,温公子这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啊!”
温无延抬了头,目光冷冷,“秦延尉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秦延尉兀自狂笑了起来,随后蹲下身来,他掏出了一根簪子,“你还记得吗?”
温无延见是女子用物便果断回答,“这些年我没有利用过女子更没有随便承诺哪一个女子,自然也没有辜负。你怕是找错人了。”
“你连记都不记得了。”秦延尉气得不打一处来,“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三年前,三年前她不过是被迫出来讨生活,运气不好入了你府中,可你竟然将她杀了?我问你,她何错之有?”秦延尉的声音压得低沉,都说声嘶力竭是真的气愤,可如今这沙哑低沉的声音迸发出的不只有气愤还有无奈与痛苦。
温无延哑口无言,良久才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这就够了?”
温无延不再说话。
“她的一条命就值你的一句抱歉?”
“你还想怎样?”温无延反问。
“你这话问的。可真是……算了。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眼中人命不值一提。真是人固有一死,轻于鹅毛的一死。”
秦延尉听他承认了过错便再次将他绑住,狠命发泄悲愤,温无延早已被打得皮绽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