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然是回知州府了。休息一日后,公孙策翻了许多地方年鉴,没找出什么头绪,估摸着梁文平也许已经平静心情,便带着展昭傻大包又去了王家一趟。
就算没有王延明跟他说的那个秘密,梁文平对于貔貅玉符,知道的也肯定比他们多。
王嫣到底是不是服毒自尽先不论,公孙策知道,就算是自尽,梁文平也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的。而公孙策觉得,自从来到长乐府,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围绕着貔貅玉符紧密相连,连包拯也是在这里找到的。
如果是包拯,以前的包拯,到现在便会说,“这背后必定有个原因,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王家下人把他们带到梁文平所在的南院就离去了。公孙策敲了敲紧闭着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梁文平才给开了。
他不知在做什么,满身灰尘的样子,像是刚从地上爬起。
梁文平的确是刚从地上爬起,他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就开始四处寻找王嫣的遗书,王家大公子所在的北院更是被他翻了个遍,但什么都没找到。他料想王延明肯定把遗书藏在什么地方了,所以在东院又找了一通之后,连自己的院子也不放过。
公孙策敲门的时候,他还在床底下,所以才满身脏污,狼狈不堪。
“会不会在王家二公子手里,然后……”公孙策没再说下去,他知道梁文平肯定也这么想过,那遗书,也许就在已经被焚烧成灰的西院。
“不是没有可能……”梁文平垂下眼睛,“但是二公子与嫣儿并非一母所生,平日里感情十分浅淡,如果嫣儿真的有留下遗书,多半还是在大公子手里。”
公孙策默然沉思,他想起一件事,“有没有可能,在后院……”
后院,那个家族祖祠禁地。
梁文平眼睛一亮,连连称是,只有后院他还没有找过。
于是一起去后院。
又见拱门。
记得第一次与梁文平见面的时候,他就斜倚着那拱门,神气而又骄傲,对于案情真相无比自信。
公孙策跨过那道石拱门。
后院果真有个祭祀祠堂,虽然王家两位公子都不在家,但毕竟王家还有些亲戚之类。所以看蔬果摆设便知道,是平日里也常有人打理的。
梁文平开始翻找。
这毕竟是别人家宗族祠堂,公孙策不好帮他到处乱翻,就在一边看着。
王家牌位并无异处,只是算起来,似乎这祠堂是从一百多年前开始的。那时……公孙策蹙起眉,似乎是十国并立时期了。
梁文平到处找着,神色越来越焦躁,没有,还是没有。
一个时辰后,他顺着柱子滑落,坐在地上,终于决定放弃般失望道:“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公孙策想要宽慰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视线游移,这时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是什么?”
梁文平见他指着那块祖祠旁的石刻,摇摇头,“不知道,我很少进这里。”
公孙策走过去,摸了摸那石头上刻着的鲜红字体。
【琅琊】
这是什么意思?
他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来不及抓住。他一遍遍地描着那两个字,这两字似曾相识,究竟是什么呢?我在哪里看到的?
他终于想不起。
习惯性去找包拯……
展昭带着傻大包在一旁似乎在玩斗蛐蛐。
公孙策低声一叹,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以前,至少有包拯在,他不必一人扛负所有。
回到南院后,梁文平依旧寻找无果,见天色不早,便留几人吃了晚饭再走。公孙策推辞不过,又想着是不是能借机问一下貔貅玉符之事,便顺了他的好意。
傻大包闹着要去茅房,公孙策让展昭带他去。过了许久,展昭带着他回来了。公孙策看了一眼傻大包,他裤脚都是草叶,看样子又玩了一段时间。
这时饭菜送过来了。
下人摆菜的时候,公孙策总觉得那小厮有些熟悉,却记不大清这人是谁了。那小厮离开的时候,走路的样子也很怪,像是刚扭了脚。
公孙策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总有些心神不安。
梁文平给他斟完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道:“这一杯水酒,是谢公孙大人这些天为我的事劳累奔波。我先干为敬。”
说着就要喝下去。
公孙策却在刹那间想起来一幕,他猛地站起身,“等等!”
梁文平手一顿,“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厮……”公孙策神情凝重,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曾经为王家大公子作假证词的下人,当初还在众人都指证王延明的时候,矢口否认的那个下人。
那几个下人被带去县衙述录证词,都很害怕的样子,所以他记得唯独那个小厮被衙差带走时,是一种憎恶的目光,那嗜骨的怨毒,就是朝向梁文平的。
梁文平笑起来,“大人怀疑他会给我下毒?”
公孙策没有回答,因为经常验尸,他随身带着一根能辨毒的银针。他小心翼翼取出银针,插进梁文平那杯酒水,再拿起。
梁文平笑不出来了。
那本是银白的针尖,已变成紫黑。
梁文平脸色一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僵在一旁。
“公孙大哥,我这去把那人抓回来。”
展昭自告奋勇,话还没落地,就冲了出去。
“我也去抓坏人!”傻大包气势汹汹。
公孙策阻拦未及,眼睁睁看着他一闪就没了。
梁文平面色苍白,大概从未如此近距离体验生死,可能被吓着了。公孙策想去追包拯,却又怕梁文平还有危险,只好留下。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思量。
过了一会儿,展昭和傻大包回来了。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大包连帽子都跑丢了。
公孙策问:“找到了吗?”
展昭点点头。
公孙策疑惑,“人呢?”
展昭没说话,傻大包愣愣道:“死了。”
公孙策心头一跳,连忙向展昭求证。“展昭?”
展昭紧紧绷着脸,点点头,“在柴房里找到的,人已经死了。”
公孙策站起身,“带我去看。”
梁文平也紧跟着过去。
柴房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王家各院子里的下人。众人议论纷纷,又挤作一团,梁文平勉强呵斥了一声,才让出路来。
公孙策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血泊里的一个人。正是刚刚上菜的那个小厮。
公孙策走过去,按了按那人的脖子,摇摇头,人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有脉搏了。
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一刀毙命。
公孙策带上手套,拔出那把匕首,鲜血喷溅出来,看来,这人刚死不久。
展昭出声,“公孙大哥,这门被反锁的,我们是撞门进来的。”
“什么?”公孙策下意识去看窗户,窗户紧紧关着。
门是锁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
死者是自杀?
公孙策看向展昭,“你怎么发现这人在这里的?”
展昭肃着脸,指了指傻大包,“我是看包大哥趴在柴房窗户边,所以就过去看看,包大哥说里面有死人,所以我就撞门了。”
公孙策望向傻大包,傻大包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呆滞。
他回过头,细看手里这把匕首,站起身,又看了看死者四周,不得不定下结论。“死者很可能是下毒之后,以为得逞,所以畏罪自杀。”
梁文平点点头。
公孙策凝眉,这件事看起来的确如此,但他隐隐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已经有人去衙门报案了,不多时,老知县便带着衙役和仵作赶了过来,听了公孙策一番解释,便吩咐衙役处理尸体。
几个衙役上前搬尸体,公孙策让到一边,他知道这自杀肯定有哪里不对,但是这结果显而易见,又由不得人不信。
一个衙役抬起尸体的手臂,公孙策目光一凝。
“等等!”
他走上前,蹲下身。
死者手搭在地上,湿淋淋的滴着血,所以他刚刚才没有注意到,那被手掌遮掩住的一处血迹。
是死者用沾着血的手指划下的一撇。
公孙策勾起唇角,这就是了。
“是谋杀。”
老知县讶道:“大人刚才不是说这人是畏罪自杀吗?”
公孙策摇头,坚定道:“自杀的人,不会留下死亡信息。”
老知县点点头,又皱眉道:“可是大人你刚才说这门和窗都是从里面锁住的,那凶手怎么可能在杀人之后再逃出去?”
公孙策沉声道:“对,这一点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他放下死者手臂,站起身,“不过,只要找到凶手,就能真相大白了。”
老知县问:“那怎么找凶手?”
公孙策看了看外面吵闹着的一干下人,目光陡然锐利。
“就先把名字第一划是一撇的人,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