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我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很忙,但没想到会很快。
我再睁开眼,二十岁的余翎在十二月终于摆脱了两个小时的车距,不禁怀疑是不是黄粱一梦。我听了周汀的建议,申了N大,和其他几个影视专业很强的专业。不过其他几个院校都不在曼城。
这意味着,如果N大没要我,我就不能留在曼城了。
为了申请的作品集真是透支了很多我的发量,不过也可能是这边的水质不好,太硬让人掉发。
查入取通知的那天,夕阳砍到我房间里,映出红色,像是要把我拉去某红色多多软件砍一刀。周汀有事情,没法儿现场陪我查,我一个人窝在电脑前面等结果。
我把C大也申了,我邮件第一个就查它,C大给我拒了。
“…we regret to inform you that we are unable to offer you admission for the upcoming academic year.” (我们遗憾地通知您,您未被录取为即将到来的学年的学生。)
我没敢再查N大,只得先把几个院校的结果查询了,好歹有保底了,他们都要我了,心里有些忐忑,现在只剩N大了。
我盯着屏幕给自己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都没成功,因为如果N大把我拒了,那我和周汀的距离可就不止两个小时了。
直到手机屏幕亮了,周汀的名字跳了出来,我才把邮件点开了。
“你查到了吗?”她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点失真,带着些许的急切。
我说C大把我拒了,N大我正查着呢,加载信息的信号转了一圈又一圈。
“Congratulations! 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 that you have been admitted to…” (恭喜你!我们很高兴地通知你,你已被录取到… )
我第一次觉得英文这种小虫爬的文字这么讨喜。
我说周汀我录了,声音有点儿颤抖,又重复了一遍周汀我录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有些呆滞,坐在那儿跟二傻子一样嘿嘿嘿的盯着屏幕,我刚才还因被C大拒了觉得'C'这个字母很讨厌,像个大肚子圆滚的男人。现在看到“Congratulations”后怎么看这个字母都顺眼。
我毫不怀疑在外人眼里看我就像范进中举一个死样。
“恭喜小翎同学马上要进化成大同学了~”
周汀挂了电话后,立马就往我这赶了,我完全不知道。我再见周汀都已经红着耳朵拎着两个大袋子站在我家门口了,她也嘿嘿地喘着气,说是要吃火锅,然后就进屋熟门熟路地换鞋放东西。
火锅多少还是搞得快,支个锅烧开往里头放东西就好了。
我家锅底和配料也不是很全,周汀要吃麻酱,可惜我家里没有,海鲜酱油已经是上上品,我家附近也没有中超,只能委屈一下周汀了。
毕竟我平时吃饭主打一个能吃下去就可以。水的雾气一沸腾就沾上我的眼镜,雾水挂在那里晃来晃去,把眼镜摘下来后就跟雪一样化掉了,但是一上一下的还是很麻烦,反正只看眼前的东西,我干脆就摘掉了。
周汀进来的急,外头的大衣还没有脱,这会儿吃饭吃热了想起来脱了,要去挂衣服。我说把我的也拿走吧,周汀顺手接过了我的衣服,我的口袋滑出东西"叮"的一声掉了地上。
是火机,上次见过秦颂舟的后我也买了一个同品牌的。
周汀把它捡了起来,沉默的又摸了摸我衣服的真他口袋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掉?”她语气淡淡的,但我心里一虚,尽管我也没干坏事,但我感觉她摸的不是衣服口袋,是我的心脏。
“没了吧。”我装作没事人似的挠挠头。
周汀把衣服挂好,走回来把火机甩到在桌边,坐下的时候顺势踢了踢我,“不抽烟的话,买火机干嘛?”
“随便买的。”我抬眼瞥了她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假装专心涮着肉,“没什么特别的。”我总不能说碰到她前任了,我觉得人家的东西好看吧。
她盯着我,半天没说话,我被盯得发毛,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她忽然凑近了一些,目光落在我侧脸上,“余翎。”
“嗯?”我头也不抬。
“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耳朵,“哪有,热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汀已经把火机“啪”地一声合上,手指一转就收进了她的口袋里。
“没收了。”她语气轻飘飘的,火光刚刚映在她眼底的影子还没散去,像跳动的星星。
“哎,那是我的……”我嘟囔着,伸手想拿回来,却被她挡住了。
“你的?”周汀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勾,“你的就是我的。”
我说那你还没收什么劲,她说她乐意。
我说行行行,归你了,我要洗衣服去了,麻烦高抬贵手。
我叹了口气,捧起一堆要洗的衣服,转身走向阳台。
阳台的门推开时,凉风夹着夜晚的湿气扑了上来,和屋里火锅的热气完全不同,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
阳台并不大,但能堆下一个小洗衣机和晾衣杆,还有几个花盆,里面种着些叶子繁茂的绿植。这边交通其实并没有我之前看的另一栋公寓那么方便,但是它有阳台,所以我为了这个阳台我牺牲了每天通勤少十五分钟的便利。
我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弯腰调好程序,机器发出一声“滴滴”后开始运转。我站直身子,双手撑在洗衣机盖子上往下压,洗衣机有点老,老是盖不稳,要用力压一下,震的我跟着它一起晃。
搞定了洗衣机先生,我开始抬头看月亮。
今天月亮好美,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反正我一直抬头看她,感觉我一伸手就能捉住她。楼下的建筑很矮小,而现在离月亮最近的是我。
我太过认真,没有周汀也出来了,直到她从背后把手探进衣服环住我的腰。
她的手是温热的,但是碰上我的腰就感觉有点凉了。她用的力气有点大,把我直勾勾地转了过去。在我迷茫的时候,就已经跟她面对面了,相拥是交杂着夜色的鼻尖对鼻尖。
我问周汀怎么了,她说我一直望着天空,就像小鸟是快要飞走了。
我说姐姐我要飞也只会飞向你,而且我只是在想上大学要租新房子的事情。
她没应我,往我嘴里塞了一根东西,自己也叼了一根。随后火机亮了,在黑夜中的星火简直像太阳。烟对烟,火在我和周汀之前燃烧着,带出了清晨的薄雾,雾气模糊了我的双眼和她的面容。
周汀邀请我搬到她家去,说我不用租新房子了,然后将烟渡到我嘴中。
好突然,烟气在口腔里蔓延,呛得我喉咙一阵刺痛,好像肺部要马上腐坏了,我猛地咳了出来,她看着我笑了。
“怎么样?”她问,我不清楚她到底在问哪个问题,我只能都回答。她呼出的烟雾落在了我身上。
我叼着烟,嘴角微微扯了扯,眼神有些迷茫:“好和不好。”
她点点头,轻声说:“烟不好,那就听话别碰了。”周汀的动作干净利落,伸手把我和她的烟都灭了,我的火机失而复得了,“好的话,去打包家当跟我走人。”
我当然不会再抽,我不想被化学物束缚。我跟周汀拉钩钩,抽烟的是臭小狗。
周汀说如果发现我抽烟,就把我逐出家门。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什么周汀会有烟?但是我还是没有问。
“余翎,你是我的。”在她朝我笑的那一刻,我忽然无比爱她,她抱得很紧,我生出一种非常骄傲又自私的愉悦,离月亮最近的是我,我是月亮的所有物。但时至今日我仍不解周汀为什么不在那个夜晚说爱我。自从我们重逢的那晚后,她再没说过爱我,像是那一瞬间的烟火。
可能对周汀来说这个字也很重吧。
因为说我爱你之前要先说我。
我发现从来没有问过周汀,你为什么爱我?
我们很少说爱与不爱,可能来源于种族骨血里头的内敛,恨都比爱更好开口。不肯开口说一个字,却恨不得将我揉碎了拥入你的血肉中。
你是要我,还是要我爱你?
我可以信誓坦坦的剖开我的肺腑,我的胸腔,只是要你开口说。
我要你爱我。
跳跃火星子在夜里对于我来说像初升的太阳。
太阳出来后,夜里的月亮就显得梦幻了。
真想抽自己耳光看看当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