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讳什么……”
桂窈的指尖抵在唇上,思索时,长睫微垂。
她脑海里闪过不少情境。
倒是好想。
凤凰自古以来都象征着祥瑞,而常常与之关联的有此词汇。
“凤命?可是十年前的事情关乎前朝,如今圣上也并非前皇后所生。”
桂窈在室内转了一大圈,望着满地的书,想不明白。
她本以为九重只是性情古怪,可这居室里处处笔迹都传达着他许久未出此地的意思,就如同,没再见过活人般。
“他是要去寻谁?”
桂窈撑着手,抬眼看任北袭。
这里是地底吗,又到底有多深?
耳畔的动物心声愈发的近,桂窈再没有别的了,她记起上辈子住在城区时,周围总是喧闹,熬夜睡不着是常态。
有时候,她好像更怕安静。
今日发生的事情颇多。
这里的九重,山上的桂月,故事里的任重,说实话,在过去,她并不太知晓他们的故事。
她抬起眼,望见男人将剑挑上烛台花落到脚边的红灯笼里。
就连他也有意无意同她打哑谜。
比起眼下虚无缥缈的帝王与帝后密闻这些,桂窈心中却为一句话划上了重点。
九重所言的“癸巳年立秋。”
是她上一世被孤儿院收养的时间,亦是,她偶然翻到的,桂小娘的生辰。
她对上任北袭沉寂的黑眸。
“夜深了。”
桂窈望着那虚虚飘忽的烛火,放下手中的书册,推开了下一扇门。
她瞥了眼自己的手。
倒是动慢点啊,显得多急切。
不等那厚重的石门嘎吱嘎吱打开,她猫猫祟祟闪回了任北袭身后。
她笑眯眯地:“任将军既然不和窈窈说话,那便带路吧。”
纤细的手微微捏着男人的臂膀。
系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机械的女声仿佛刻意学了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发毛。
“宿主,这里可有不少积分呢,要不要统统告诉你怎么获得呢?”
桂窈:……
她刚才才没这样撒娇!!
眼前是类似坑底的地貌,桂窈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抬起头还能望见树叶遮挡的月亮。
而月下的树林从中有个栅栏,圈着约莫十只红腹锦鸡。
根据脑海里这十只鸟此起彼伏的声音。桂窈凑上去认真盯着它们的状态,排泄正常,精神正常,略有点话痨。
小红瘪了瘪嘴:“听说了吗,楼主刚刚笑着走了。”
腹一答道:“嚯。”
“那我们岂不是变成野生动物了。”
有只略为苍老的红腹锦鸡往那打开的栅栏门走了出去。
随后扑棱着翅膀把门关上了。
“十年,他没等到的人,我来等。”
“哎哟喂——”腹五恰如其分喊道。
除开脑海里捧哏般的心声,桂窈倒是觉得此地颇为幽静。
她勾了勾手,单薄的袖口随着动作落到了手肘上,雾色朦胧,她的肤色本就白皙,此刻脸颊带着一点粉色,嗓音清透如月夜露水。
只开口:“任将军,你可有来过这?”
男人接过她手上的灯,似是同样观察着这些圈中鸟兽。
“来过。”他嗓音喑哑。
他好似在不觉间离桂窈近了些。
男人抬手,把小娘的袖子整理好。
桂窈却弯了弯眼睛,拿小指勾住了他的手,她抬眼望他,见他半晌不给她动作,又觉得无聊似的想要抽走。
她稍有想法,就看见任北袭握住了她的手腕,薄茧磨得她难受。
更别提。
他的目光像有灼热般,她的手心都被盯得有些发痒。
桂窈不自然地抽了抽手,嘟囔了句:“任将军什么时候来过?”
“放开我……”她弱嗓间轻轻哼了声。
任北袭只是把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肌肤太纤薄,浅青色的血管在他指腹一跳一跳。
这般脆弱。
桂窈救回了自己的手。
她抬起下巴看任北袭,双目相对,月夜下一双眼还比一双更流转。
“你关心我呀?”
她稍有不慎乱了呼吸。
见任北袭垂眸躲开了她的问询。
她终于觉得不对了,今夜的任北袭好似比往常低迷得紧。
“你……”
“你给我看看你脖子。”
她说罢,垫了垫脚尖,伸手去揽他的背。草药苦闷,多几味酸了,少几味不够效,偏生在桂窈身上是香的。
靠近过后又好难开口。
桂窈是这般觉得的,她掌灯,盈在他二人的呼吸前。
她手上的刀口被任北袭千盯万盯每日擦药,这才看不出了半点踪迹。
然而,眼前的细刀痕还未结疤。
桂窈的呼吸淡淡地落在他的喉结上:“唔……这里以前可是没旁的伤口?”
任北袭只能屏息,捉回了她纤细的食指。
“别摸了。”
还要听她撒娇般的推辞,越去让她走,她越要离他更近。
男人抬头望向洞顶高悬的月。
他不知自己是该再推开她,还是纵容,他本不擅长做这些事。
可是手中的指节越握越紧,终于听见了桂窈带着细弱哭腔:“呜,疼,放开、放开、任北袭,我不逗你了!”
装乖的小猫也会炸毛。
桂窈眼里的泪水都还没落下,就推走了话题,叉腰仰头:“这些鸟怎么办呀?咦,屁股都好红。”
任北袭望着桂窈拎起鸟就往人家屁股上看,顿了顿。
这里倒是比他想的要规矩些。
当年树溪山上的凤凰鸟不过也才五只,兄长死后,两只鸟绝食,一只鸟吞石头,还有一只直接将自己撞死在山洞前。
而今满山花海。
不过也是当年随手种下。
桂窈听着任北袭开口,自己掰着手数了下,一根红羽在那日酒楼,两根红羽在郑家父子那。
“还有一根?”
任北袭望着桂窈抱着鸟的姿势。
嗓音沉寂道:“十年前用在我身上。”
桂窈闻言,盯了一眼缩在篮子里的红腹锦鸡,她见任北袭微微颔首,便也做实了心中七八分猜测。
这只红腹锦鸡。
是5-4=1,当年没死的那只。
实话讲,桂窈现在对单方面审问这只阿鸡人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了。
之前听它讲时间,还以为是小笨鸟数不来数,如今,她更好奇这只小东西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红腹锦鸡在篮子里待了好一阵,被提起来的时候眼睛圆鼓鼓的。
桂窈和它大眼瞪小眼,好像在说:别装了我知道你这一路以来听我讲话够多了。
阿鸡装傻:咕咕……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天花乱坠叽里咕噜的叫声:咕咕咕!!!
任北袭撑着下巴,漆黑的眸盯着桂窈若有所思。
桂窈好奇问他:“这些个干什么呢?”
“认亲?”他认真揣测。
桂窈笑得差点连人带鸡翻过去。
男人挑了下眉:“你说。”
小娘弯着眼睛安抚着怀中的红腹锦鸡,随口道:“兴许,是这几位人工饲养的小鸟,不认这只阿鸡了呢。”
“当然我也仅作猜测。”桂窈对怀中吱嘎乱叫的阿鸡调了下眉。
阿鸡吓得不行且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能听懂鸡的话鸡也能听懂你的话啊啊啊??
桂窈随口哼着歌。
她不着急去理它,瞧着面前的红腹锦鸡就要飞起来打她怀里的鸡了,她才把它放回篮子里,自己则是朝着任北袭走去。
“诶,任北袭。”
她撑着地才翻上了那石凳。
这个地方当真是算水月洞天了吧,比起那树溪山有过之无不及。
她望着任北袭挺拔的肩,直了直背,用自己的窄肩靠了上去。
“你好像很喜欢这只凤凰鸟。”任北袭单手撑着剑鞘,垂眸望她。
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桂窈小扇子般的睫毛,和头上他为她选的朱钗步摇。
月不知道落往了哪。
他看见她像极了窥光。
男人忽然沉声问:“成亲后,若须同我去京城,你可有悔?”
偏偏她痴傻多年,偏偏他如今才平了那北边战事,仿若有丝毫差错,他与她都不会如此刻一般靠在一起。
任北袭平日里最爱听她讲话,她能言善辩有学识,有怜悯。
可他突然不敢听她的答案了。
身旁,一行黑衣侍卫举着火把鱼贯而入,楼主人走时分明开了围栏,而里面的凤凰鸟却不愿走。
她的体温常常是凉的,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握住她的手,
“这里的东西会运往京城。”
“你若是喜欢这只鸡,就把它留在将军府和那只山鸡作伴。”
“我不精文采,背不出凤凰饮给你听。”
他是兵家,可更擅谋,他也知道她想问的不止这些,身旁的人迟迟不应他,他只垂眸将她身上的披风系紧了些。
“困了?”任北袭嗓音沉沉,只是还未得她的应许,就躬身将她抱了起来。
“回府再睡。”
男人单手抱着她,另示意暗卫将那被吓得缩回篮子里不敢出来的凤凰鸡带走。
好吧,她又听到了他的心跳。
桂窈很困,但她总担心线索又断在哪里,这里的一切她还没看够。
机关与暗器就算了,但她对九重的字画很好奇。
“以后还能来这里吗?”
她在他怀中瓮声瓮气。
任北袭“嗯”了一声,这次,心跳没有加快。
桂窈不怕任北袭骗她,她不属于这里,她还有系统。
所以此时她觉得任北袭有些委屈。
哄哄吧。
“我自小心智不全,承蒙这一份姻亲,才能与任将军相识。”
她轻言细语,说得半真半假。
“我想去京城的,想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