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归寒尚在错愕中，叶清澜便已经回头直截了当问：“慕归寒，你希望这辈子怎么过？”

一句话把慕归寒问蒙了。

怎么过，他重生到现在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莫名其妙醒来，莫名其妙被围剿，又莫名其妙遇到叶清澜被对方推着往前走。

这十几天，他都是随波逐流被迫跟着旁人的节奏在行动。

这会叶清澜问他想怎么过，他想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老天爷让他重开一局的目的是什么。

莫非真是要他摆脱修魔、改过自新做行侠仗义为人称颂的正道大侠？

还是让他未雨绸缪掌控魔族，为自己前世惨烈过去先一步复仇、打抱不平？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早在很久之前，那些前世的恩怨纠葛其实就已经被他看淡了。

尤其是“敖苍穹”误打误撞将他淡忘的过去牵扯出来，怨憎恨与求不得，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慕归寒忽然就很怀念最开始一无所知的过去。

他看着叶清澜，别扭一阵，轻声嘟囔：“……普普通通过吧。”

话落，叶清澜不假思索应道：“依你。”

慕归寒讶然：“嗳？”

他被这回答撩得心头微动，差点又忍不住脱口而出要叶清澜一句理由，可想来这疑问抛出来也得不到解释，慕归寒只能按捺下。

另一边凰陌尘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结果下一刻见叶清澜转头朝他伸手：“拿来吧。”

凰陌尘：“……”

他纠结不肯，看着慕归寒：“他不是不要吗？”

叶清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来你不仅瞎还耳聋。”

凰陌尘急于狡辩，叶清澜继续说：“就算是想回归普通生活，他的首要任务依然是将这身魔气永久压制。”

凰陌尘算是知道叶清澜的霸道逻辑，不管怎么扯都能让他拿出一番名副其实的道理，索性妥协。

“他的身份特殊，你不会不知道。即便是用龙丹也不会有完全把握能压制他的天性。”

叶清澜理所应当道：“我会帮他。”

凰陌尘看了看他又看向慕归寒，不知为何忽然扯出一抹苦笑，自言自语般开口：“我早该想到的……”

他说完，毫无预兆地抬手刺向自己丹田，原本就鲜红的衣袖上色泽更加明艳，看不出到底是火还是血。

饶是叶清澜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微微诧异，但他接受得很快，大概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虽脸上有些不忍和不赞成，但他也没有阻止。

“……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清楚你的个性。若是今日不交龙丹，估计免不了和你一场恶战。

百年前……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便当还你。”

凰陌尘说完，将丹田出掏出的妖丹隔空送到叶清澜面前：“我出生凤族，凤妖可涅槃重生，妖丹内的涅槃火能重造筋骨，我的妖丹虽不能帮他压制魔气，但或许可以帮他改造经脉助他修仙以控制本性。”

叶清澜接过这枚流火缠绕的妖丹，托在手心时能感受到它的灼热，不知是热血还是火焰。

见凰陌尘此刻身形有些虚弱，他也多说不推脱，将锁灵囊还给他：“一年。一年后他结出金丹，我定将妖丹完好无损送回妖界。”

凰陌尘捧着锁灵囊，虽然失了妖丹，他境界下跌，此刻有些弱不禁风，听到叶清澜的信誓旦旦，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咳出了几口血：“行了现月君，也得亏你不记得了，这妖丹用来还你的恩情不亏。”

叶清澜默然。

妖王境界下跌，妖界内部定会有所感应，不少叛乱者或许会趁机有所行动，又或者调查凰陌尘私自外出缘由发现妖王内丹的整个内幕。

届时不光是妖界，或许叶清澜这边也会沾染上不少麻烦。

思来想去，为了稳妥，叶清澜从怀中拿出一张八象门通行令牌丢给他：“令牌内有我一抹神识，若是遇到难以应付的情况，能帮你抵挡一二。”

凰陌尘接过令牌，浅淡一笑：“我既然敢用自己妖丹跟你谈条件，自然还留有后手。不过还是谢了。

我离开妖界太久，该回去了……”

他收好令牌，说着就张开了翅膀，正要起身时看了眼另一边的修士，苦笑：“若是仙门百家问起来，还玩现月君帮忙周旋一二。”

说完便火速飞走，叶清澜兀自扯开隔音屏障，和一众不明就里看了半天哑剧的群众眼对眼。

好不容易找到另一个苦主能分担仙门公审压力，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人轻易放过。

觉得心中不忿的的南宫家最先开口调转矛头：“现月君，方才那凰陌尘同您说了什么？”

“你二人私底下又做了什么交易？松海岸事情尚未查清，为何要放过他？”

叶清澜道：“松海岸的事，不是你们南宫家主谋？”

慕归寒听他开口，就觉得凰陌尘要他帮忙周旋的请求不太靠谱。

叶清澜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规规矩矩打圆谎的人，就这三言两语夹枪带棒的气势，就怕到时候说完发现主要责任在他们自己身上就完了。

那方南宫家的人狡辩：“我们家主也是受到妖族蛊惑。”

叶清澜眨了下眼，慢慢道：“于是就变卖家产砸锅卖铁到黑市兜售一打忆梦散去抓捕魔族？”

叶清澜故作惊讶地反问：“哪一系的妖族这么想不开要诱导你们去和魔族作对？”

见南宫家门生还要继续诡辩，林如笙出列打断话题：“此事已经交由临仙坛彻查，暂且不议。现在说说凰陌尘，你们方才都商量了些什么？”

林如笙开口，这字里字外都是偏袒，明明是和外来者私交，他偏偏直接将二人划为一路说是商量。

其他人明显听出来林如笙有意将叶清澜的事化了，又碍于压力不敢随意开口，都不由支起耳朵听叶清澜说话企图找到一点他的语言漏洞。

叶清澜：“妖王对龙族妖丹失控一事十分愧疚。

他说没想到妖丹会激发魔气造成松海岸损伤，为表歉意，自愿献出妖丹安抚因此事受损最严重的慕小友，助他淬骨修仙。也算是对修真界的承诺。

毕竟妖王没有妖丹后更加不能离开妖界，也不敢随意出手暴露实力。如此希望换取修真界众人一个宽待。”

林如笙引起这个话题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其他门派一个交代。凰陌尘目的是什么他并不关心，只要不是对八象门有害，林如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完叶清澜的口述，他当即表态：“如此甚好，妖丹不可离体过久，既然他说此物能帮慕归寒重塑经脉修仙锻体，那便先回门派闭关修炼。”

说完就催促叶清澜先走，其他人明显有意见，尤其是本就跟慕归寒不对付的临仙坛，“什么妖丹锻体，闻所未闻。莫不是你们联合妖王一起诓人。”

林如笙负手出列，不动声色挡在叶清澜面前：“有古籍记载，凤凰一族有涅槃火可浴火重生，脱胎换骨。妖王凰陌尘原身就是凤凰，他的妖丹自然也能做到。”

叶清澜手中那枚妖丹实实在在展示在他们面前，都不用细看，修为高的人只要展开神识就能感知到里面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妖力。

林如笙说完见其他人没接话，趁热打铁小事化了：“妖王自愿抵押妖丹已然是诚意十足，今日之事确实也并非妖界所为，目前也无人折损，不若就此散过。大家各自回门休息。

至于松海岸的建设和南宫家的清查，还多劳临仙坛和四大家族费心。”

“……”

真是见缝插针就将所有人安排完了，临仙坛几次三番想要插嘴都没出声，最后只能盯着叶清澜警告：“若是此事不成，慕归寒必须交由临仙坛看管。”

叶清澜冷声回：“本君的弟子，凭什么交给你们？他的周全自有本君看护，就不劳临仙坛费心。”

说完也不想听身后的人叨叨，拉着慕归寒便直接御剑飞走。

林如笙自觉替他断后，转身继续慈眉善目地在各方势力间游说。

慕归寒一路都没开口，跟在叶清澜身后回到沧澜山。

这几日云游，几番波折，再回到沧澜山，慕归寒竟觉得无比熟悉、安心。像是游荡四海后终于回了家一般的踏实。

这突如其来的感叹让他不由打了个冷颤，内心更加百感交集。

随着叶清澜到了沧澜山腰，进入一道石门，内里一道长廊向下，直通一间密室。

密室并不黑，石壁和穹顶有无数奇珍异石镶嵌在内，将里面打造得流光溢彩。

密室内，书橱、桌案、床榻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堆在地上的灵石灵器。

此处不像是个修炼之地，更像个藏宝洞。

慕归寒属实被大开眼见，琢磨起自己前世怎么不见叶清澜有过这样一个宝贝金库？

难道是因为他们以前关系还不够好？

他想到这里又摇头否定，毕竟他们目前关系也不算好，只不过是稀里糊涂就戳和在一起。

这稀里糊涂里，十分是慕归寒，叶清澜是蓄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