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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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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声音又沉又稳,心跳的却极快,追兵在后,陆寻英只当他是紧张。雨水裹着碎冰碴子从铁道河上游奔涌而下,陆寻英在这颠簸和温暖的包裹之中几乎要睡过去。

千牛卫是京中卫戍精兵,三个人的影子不过在河面上一晃,马蹄在鹅卵石上踩了几下,立时就有人听着他们的形影。马身穿过林叶的声音接连响起,三丈开外的芦苇丛簌簌摇动。

“离奴!”姬暮野朝左侧冷喝一声。

弯刀破空声撕裂了夜幕,异色双瞳的少年从马背腾身而起,寒光在芦苇荡里绞出两蓬血雾。李仙儿派出的两个斥候先后栽进河水里,离奴落地时,他们溅起的水花尚未落下。姬珑自身后包抄过去,将最后一个伏兵的铁胄捅了个对穿。

他把枪尖在河水里洗,又从尸体边挑起个什么看了看,“将军,他们在林中设绊马索了。”

“下马步行。”夜黑雾大,实在看不清到底哪里有绊马索,纵马狂奔无疑是自寻死路。姬暮野和亲卫们都下马牵行,骏马似乎也有灵性,又或许是嗅到了隐藏的危险,优雅地小步在他们身边踱着。

“放我下来吧。”陆寻英闷声开口,“我还没到不能走路的时候。”

姬暮野小心地把他放到地上,近身相贴时的那种温度很快被夜风吹去,距离重新变得暧昧又疏远,两人并肩行在夜色里,身后还跟着姬暮野的三个亲卫。

“再走一程,到水浅的地方,过了铁刀河就是天涯关。”姬暮野凭着记忆在脑海中识路。陆寻英还未来得及回答,两人头上的枯叶忽然镇响——哪个立功心切的倒霉鬼,竟然不知何时摸到树顶上,在此守株待兔,好巧不巧正撞见他们。

离奴弯刀急闪,铛一声弹飞了他手中兵器,却没弹开另一个玩意儿,他从地上拽下个什么来放进口中。

姬暮野的苗刀瞬间出鞘,残肢和鲜血呈扇形喷在地上,宛如一轮血月。

但是终究晚了一步,尖锐的哨声回响在林间,他们身边的树林在一瞬之间就动了起来,马蹄声如暴雨一般急响,张弓搭箭的声音,还有斩断合围路上绊马锁的声音。

顾不得再找好渡的浅滩,姬暮野先是在纵千山的背上拍了一把,骏马嘶鸣着,向前冲势几步,轻盈地越过了湍急的铁刀河。陆寻英也会意,他抢先撩衣涉水,湍急的水流混着冰碴打在身上,凉意渗进骨头缝里,他一时间眼前发黑,差点没站住。只得将腰间佩剑拿出来抵在水中,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臂,烧红的铁一样滚烫,陆寻英抬头看他张了张口,想要嘲讽几句,却始终没能对着他的目光,无奈只得轻哼一声,被他半拖半抱着往前走。

冰冷的河水刚射过一半,追兵就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离奴和姬珑同时横过自己的兵器,银枪弯刀一碰,在空中溅起火星。

“将军先走!”两个人异口同声。

“抱紧。”陆寻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喝,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带着腾空跃起,姬暮野踏着浮冰掠向对岸,将他放下去之后又翻身冲回。三把锐器在河中央织成银网,将追来的人影、箭雨、刀光尽数绞碎。最后只剩下陆寻英,安静地坐在夜色里。

他咬牙盯着战局中的三人,特别是冲在头里的那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寒冷从他坐着的地上蔓延开来,一路向上蜿蜒,几乎要把他冻在地上。可他看的专注,竟没察觉,甚至在三人的合战中见到那条漏网之鱼时,还从怀中寻出之前摸来的短刀,又快又准地掷了出去,一刀封喉。

也正是因为这一刀,林间重归寂静。

喧哗显然吸引了主将李仙儿的注意,在场众人听见大队人马往这边来的声音,脸色都是一变。

“快走,一会儿他们也过河了。”陆寻英咬着牙站起来,姬暮野要拉他,也被他甩开了。

“别拉拉扯扯的,快些逃命是正经。”他把姬暮野的话原封不动地都学了回去,京都之中所有的暧昧与缠绵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用手中剑劈开枯枝碎叶开路,一路上越走越快,好像不止要从追兵里奔逃。

等李仙儿追到河边时,只看到浅滩上飘着几具无主战马。月光将血迹照的沉甸甸的,好像打翻了一匣子朱砂,河对岸的冷雾深处,却是一个人也不见了。

陆寻英撑着这最后的一口气,竟然一路走到天涯关城楼上的马道,直到确认脚下踩着的是青砖,不再是枯藤腐叶,他才脱力地跪倒在地,整个人往土墙边上栽去,手中的剑也当啷一声坠落地面。

腰身被人稳稳捞在怀里,他只觉得身子一轻,姬暮野早已箭步上前,横抱着他就往城门楼上去。

陆寻英这时候早已半点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挣扎得过他,闭着眼睛装聋作哑,索性随他去了。

姬暮野抱着他,不一会儿就窜到城楼最顶上,脚步却忽然一顿——陆寻英抬了抬眼皮,看见挡在两人身前那个瘦削刻薄的影子,笑了,唇边还染着血渍。

“平野哥?”

“谁是你哥。”姬策负手,眉目冷漠,对着伤员也一点不客气。

“策哥,他中毒了。”姬暮野言简意赅,姬策恨恨地看了他半天,到底后退一步把通路让出来。姬暮野可以一路无阻的把他抱到屋里,离奴把身上甲胄一扔,赶着就找人去开药炉子。这是初秋时节,为了省碳给冬天用一点火都没点,屋里冷得像个冰窖,只有身后抱着他的姬暮野,胸膛还是滚烫的。

姬策甩上门,脸色阴沉地从外头走进来,他将陆寻英的脸打量了好些时候,脸色越来越差,就在陆寻英以为他要从腰里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结果了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扯了把交椅过来坐下,俯执起自己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了自己的腕脉。

“还成,心脉没乱,狐狸崽子还有的救。”他抬头对姬暮野说,又转身把自己的亲卫唤来:“叫他们掌纸笔过来。”他熟练地低头写着药方子,腕上刺青随着提笔抬腕的动作若隐若现。

陆寻英瞄了他一眼,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策哥,你这腕上的刺青怎么又添了?”

“少劳些力气,当心一会儿毒发身亡,我可救不了你。”

姬策垂眸沉思,在药方子最底下又添上“龙脑”二字。陆寻英瞧着了,微微笑道:“这么贵重的药材,平野哥也舍得给我?”

姬策一径低头往上写字,贴着药材后头写斤两和煎法,“算你小子命好,这东西是要送给附佘女相江玉柔的,被我的斥候在路上截着了。搁久了,药性也没了,不如就便宜了你。”

他须臾勾完了最后一笔,折好了拍到亲兵怀里:“去抓药。”

他又问陆寻英:“脉象时平时乱,不似寻常的急毒,怕是慢毒。可曾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说到这,自己先顿住了,好像想起什么,目光止于陆寻英腕上还未来得及摘下的白玉手串,用两根手指头捏住,提起,

“还是说……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陆寻英恍然见那东西还在自己腕子上,才了悟这一路下来急走忙逃,竟然把这个也忘了取下。他索性摇了摇手腕,眉眼弯弯:“没办法,这是天家赏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呐。不过既然陛下如今驾崩……”

他刚一伸手,自己的腕子却被另一个人抓过去。姬暮野沉默地从他手腕上褪下那纯白玉珠,一扬手,那串价值连城又带着慢性毒药的宝贝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听声响是掉进了铁刀河里。

陆寻英看着姬暮野,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东西以后不必带了。”姬暮野这样回答。姬策有些不赞同地蹙眉:“只是那味毒药难得,该留起来,万一以后有用呢?”

“扔了便是扔了,害人的东西不必再想。”姬暮野道。

姬策无奈地叹了口气。外头有人敲了两下门,他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姬策的副将,手里捧着干衣裳。

“你俩赶紧换了。”姬策嫌弃地看着他俩,“我屋里拖得满地都是水!”

两人皆是涉水归来,此刻衣摆确实仍湿漉漉的。可彼此对望一眼,面上全是尴尬。姬策弄不明白他俩之间这若隐若现的气氛,又“啧”了一声:“又不是小姑娘,磨蹭什么!”

外头副将忽然唤他出去,说是天涯关下有人叩关,是个叫李仙儿的骑将,自称从中原而来,奉王命要见天涯关守将。

“祸事了。”陆寻英一拍大腿,“此人是京城千牛卫禁军的飞虎将军,一路护我至此的是她,奉新帝之命杀我的也是她。”

姬暮野一身的水,脸上脖子上还留着树杈刮的口子,一看就是刚从外头亡命回来,这自然是不能下去的。

陆寻英?那就更不用说了。

姬策抬手一止二人动作:“我明白了,你俩都莫动,别出声,也别露面,我下去支应她。”

黑袍及地的谋士起身匆匆离去,屋里复又只剩两人,相顾无言。姬暮野率先抓起了衣裳:“我出去换。”

陆寻英也不接话,并不搭理他,只是赤脚下了地。当着他面拉开自己的外袍,让苍白的肌肤一寸寸裸露出来。他先前在林子里挣扎了许久,中衣湿得比姬暮野更厉害,此刻全贴在身上,与散乱的头发纠缠,黑白分明。虽无艳色,却在烛火与月蓝里显出一种残碎。

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姬暮野的脚牢牢粘在地上。

陆寻英勾起嘴唇冷笑一声,鞋袜都没穿,径直走到他身前,将姬策亲兵方才递来的干衣裳取走一件。转身时发丝轻扫过姬暮野颈间,痒意如同北地经年难愈的旧疤。

姬暮野不知为何仍僵立原地,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声竟比面对千牛卫追兵时更狂乱。陆寻英背对着他褪下中衣,将暗金纹绣的外袍随意披上,衣带在腰间散漫垂落。

他低头系衣带时,忽而侧首将姬暮野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轻轻挑起眉。

“师弟,收收心,别待会让你平野哥……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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