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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文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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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媚珠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了一跳。

初七看着自己长大,他教自己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他是可以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密友,是无条件包容自己的兄长,是永远能依仗让自己有底气的家人,他是那样好的人,可自己竟然对他生出这样龌龊不堪的念头!仅仅是因为气昏了头想要报复!

初七哪里知道林媚珠方才的踌躇纠结,只是为了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吃抹干净?他看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又慌张垂下眼眸的模样,只当她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愈发心疼她了。

平头案上放着顶素银葵花纹乌纱冠,左鬓的位置斜插着魏紫牡丹,花托缀银丝流苏,垂至肩胛,右耳位置则是三支五瓣鎏金桂枝,初七将其中的主支解下,送到她面前,“都说圣上是九五之尊,福泽万代,我私心想借一分天家紫气,庇护你长顺永安。”

御赐的宫造牡丹花要在琼林苑后供于文昌阁,但金桂可留花自用,桂枝则拆解分增同科举子,叶赠同乡。

林媚珠感觉握着桂枝的指尖都在发烫,在初七眼里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妹妹,却不知道她早就被人带坏了。他心心念念地为自己好,可自己却差点就毁了他一辈子!该死!该死!真该死啊!

林媚珠愈发无地自容,鼻酸眼涩,又是愧又是羞,“这段时间来了好些琉球和安南的商人,改日我约个时间,让他们瞧瞧玉珠子,或许会见过这玉料也不一定。”

初七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摸了摸耳垂,温言道:“十一,没关系的。”

都找了十几二十年,若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林媚珠闷着声:“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外公说你那长命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万一你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心肝肉肉儿呢?别忘了外公还指望你给他带来泼天的富贵。”

初七听她揶揄,心里头叹了声:心肝儿吗?他只怕自己是个祸害。

陈惠生救他之前的记忆是很凌乱破碎的,他记不清去到那些地点的先后顺序,只依稀记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密林赶着他:一直走!不要停!他们来了!船来了!快走啊!

他也遇上过洪涝,跟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一段路,某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睡在两边的人已经被冻硬了。他只好掰开他们抱着自己的手臂,往外走去。

还记得有人要抢他的项圈,他死死抱着护在怀里,他们踢他、踩他,将他从高处推下来,他都不肯松手,正当那些人准备将他的手锯下来的时候,陈惠生来了。

后来遇上饥荒,他将项圈拿去熔了,林媚珠红着眼蹲在一旁看,趁那银匠不注意摸了一颗玉珠子回来,藏了好久才敢说实话。这或许是她做过的唯一一件坏事。

她理不直气也壮:“我只是赊账,等我有钱了,我再去还他。”

那时训斥林媚珠的他还不知道,银匠不会因为一颗小小的玉珠子变得贫穷或富有,但他会因为她这个举动改写一生。

起先找不到家人,是因为难以溯源,但后来他看出项圈上的截面是大刀斫砍留下的,反而不太敢找了,他怕找到家人之前会引起仇家的注意。

也正因为知道自己身世应该不简单,他很怕连累陈惠生一家,这也是他初时不敢对林媚珠表明心意的一个原因。

关于从前的事,初七很少和别人讲起,这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正思忖着怎么将话头引开,忽感觉到有束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

她显然是看出他心里有事,想叫他说出来。

屋里有个半高小杌子,但她嫌不就手不肯坐,只半跪着坐在他脚边,乌黑瞳孔浸着柔柔水光,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和愁绪,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不放。

初七忽然有种错觉,若是摸摸她的头,她会眯着眼“喵呜”一声叫起来。

他忍不住想笑,笑到一半被膝盖酸胀的痛刺了一下,搭在扶手的掌一下便握紧了,心道:这只小白猫扎人好疼!

林媚珠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初七这个促狭鬼在心里编排自己,手上动作又准又快,看他眼角都痛出泪花才放缓动作,往他膝盖哈了口热气,“可以?”

没听到他的回应,林媚珠抬首看,本仰面躺在摇椅上的人轻松闲适得像个贵公子的人已经收了笑,很专注地打量着自己。他缓缓坐起身,似乎有些紧张,连耳垂都慢慢变粉了。摇椅吱吱呀呀响着,但没有妨碍他稳稳勾住她腰带的手。

林媚珠的脸一下涨红了,伸手要抓住他的手,初七比她还快,轻扯了扯她的腰带将她往前带了带,轻声道:“过来。”

林媚珠心里将自己骂了八百遍,是不是她刚刚那些小心思被他看穿了?她手忙脚乱推他。

“不可以!”

“别动!”

“别动,别回身,屋顶上有人。”

林媚珠背后蓦地一僵,“是谁?”

又听到初七说:“看不到他的脸,从他的位置看下来,应该也看不全屋里的景象……但我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的沈长风简直想杀人。

半盏茶前,他在竹林里寻寻觅觅找人,结果遇上了秦墨韵。

秦墨韵说:“我见到二嫂了,二嫂真好看,二叔你和二嫂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沈长风听了很高兴,心说秦家还是有正常人的。然后秦墨韵说:“二叔你能不能帮我捡个纸鸢?就在屋顶那里。”

沈长风决定帮一帮这个有眼光的小红娘。

他三两下上了屋顶,取了纸鸢,正打算下来,好死不死瞥了一眼对面楼阁只开了一角的窗牖,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侧影,边上是一双男子的皂靴和半角绯袍。

沈长风不禁哂笑,他知道深宫之中多少会有些不为人道的风流韵事,只是这俩未免太大胆太猴急——等等!他屏着呼吸,僵硬地将目光拧回来。

为什么那个女人看上去这么像他的妻子?

他看到那白衣女人头向上仰着,肩却微微往下塌,很落寞伤心的背影,而后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似是安抚宽慰,为她轻柔地掖好鬓边碎发,他做得轻松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沈长风似是溺水一般,大口大口呼吸却依然有窒息的错觉,他趴在歇山顶上,换了好几次方位想将里头的光景看清楚,然后终究是徒劳——最后一次他看到男人握着扶手的掌忽地青筋暴涨,那女人身子前倾将头埋近了些,只残酷地留给他散在地的凌乱裙摆……

沈长风不知捏爆了多少只琉璃瓦,掌心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一面目眦欲裂,一面又在心里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不是她,她头上是有簪花的,这个女人没有;穿白衣的女人不止她一个,苏沁雪不也穿了?可见家里死了人不久也出来赴宴的女人还是很多的……

屋内两人忽然站了起来,往前挪了一步,沈长风再看不见他们,只剩那张檀木躺椅上上下下乱摇。

他们为什么匆匆忙忙走了?他们是不是也发现他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这叫我怎么忍!这叫我怎么忍!这叫我怎么忍!!!

酒席正酣,歌舞正喧,沽酒的侍女捧着酒壶来回走动,眼见人来,旋起个笑脸准备迎接,下一刻却失声尖叫,手中物什一并摔落在地。

礼乐声渐小,亭台下重刃在丹墀上剐拽的钝响变得清晰,“嚓啷——嚓——啷——”

这声音扎入耳膜,仿佛钝锯割骨,听得人牙根发酸,所有人放停手上动作,循声望去。

“铿!”

火星迸射瞬间,染血刀身贯入地砖,裂纹如恶蛟虬曲炸开,那抹高大玄色身影逆着斜阳拄刀而立,黏稠血珠顺着刀槽滚落,滴滴哒哒淌了一地。

他一双漆目森冷骇人,眼神如同淬毒的针,一寸寸刮过每个人的脸。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任凭谁看见沈长风这般好似刚杀完人或者要准备杀人的模样,都不能镇静到哪里去。

沈长风身后跟着帮金吾卫,但个个谨慎着将自己的头儿包围起来,并未轻举妄动。

八皇子最先反应过来,抚掌道:“这是要为舞剑助兴?那大家伙可有眼福了,可惜可惜,父皇刚刚移驾,不然父皇一定喜欢!”

八皇子看出沈长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怕他做出过激举动,特意在“父皇”二字加重了语气,希望能将他的神智扯回来。

沈长风听到好多人在说话。

他看见梁太傅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带刀上殿,目无王法。梁太傅穿的是绯袍。

他看见邵二拥着陆霏儿往后退,嘴里嘟囔着什么又发疯了。邵二穿的是绯袍。

他听见喝醉的秦廷调侃探花郎戴耳珠子,问他是心上人送的,还是南方蛮夷的陋习,一个胖子笑嘻嘻地说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是他父母亲的遗物兼信物。秦廷穿的是绯袍,胖子也是,探花榜眼状元,就连在他耳边呶呶不休的八皇子……全都是!!

沈长风拔剑四顾心茫然,目及之处皆是刺眼的红,那铺天盖地的血色翻涌着灌入他的嘴眼耳鼻,逼得他气喘如牛,血脉偾张。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他缓缓握上刀柄,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白点。

那白点化作柔柔的光亮,窈窕线条在虚空中若隐若现,逐渐化出有如神祗的轮廓。他的光贴近他,抚上他紧握着刀柄的手,轻轻和他说话。

沈长风又能看见东西了。

他抓着林媚珠的臂膀,血手印涂红了她的白衣,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喘着粗气。他说:“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我到处找你。”

林媚珠缓声道:“只是随便逛了会儿。”他看到她怀里抱着束浅粉色的花儿,许多只是打着花苞,他盯了会儿,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花儿。

他的手又摸索上她的发髻,“你的簪花呢?”

林媚珠没立即应,沈长风双目尚未消退的赤红卷土重来,身体内的凶兽又开始发狂嘶吼,他哑声道:“你的簪花呢?我给你的簪花呢?!”

嗡鸣议论声中,初七拨开人群,越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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