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财，倒欠了一屁股债。”我驾轻就熟地撒谎，小屁孩将信将疑：“真的吗？”

“我要是发财了我不得整两三条大金链子戴戴？你看我有大金链子吗？”我走向原来的房间，“对了，我走了后，有没有人接我的岗位？”

“有位阿姨住进来了。”

“呃，锁门吗？”

“嗯哼哼，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帮你。”

“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买零食吃，买零食的钱我还是有的。”

“嘿嘿，我帮不了你，但是我知道谁能帮你开门，你在这等一下！”

小屁孩去叫人了，他叫来的帮手居然正是他曾经欺负过的小男孩，看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还挺亲密：“你们不是……现在都关系这么好了？”

“现在他归我罩了！”小屁孩搂着朋友的肩膀，“他还拜了一个锁匠师傅，以后要去当开锁修锁的啦！”

我只能点头：“挺好的。”

小孩麻利地帮我开了锁，我走进房间，这里明显多了后来阿姨的个人生活用品，有点乱糟，我不敢多看，径直往柜子底下一摸，还好，包着笔记本的塑料袋还在，一切都完好无损。

我迅速出来锁上房门：“好了，我在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有缘再见。”

“等等！”小屁孩叫住我，“那天ctos说，你可能会有遏制亚种人早亡的办法，现在你找到了吗？”

“我……”我憋了半天，“也许……以后会找到方法的，现在还没有。”

“唔。”小屁孩表情很失望，他的朋友忽然上前一步，磕磕绊绊地说：“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谢意，但是那孩子说完就转身跑掉，小屁孩嘿嘿一笑：“他还是原来那样子，你要他多说几句话，比杀了他还难受！”

“哎……你好好带带他，以后我有钱了，有机会带他去做手术。”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以后魔法精通了，有的是办法可以修复。”

“嘿，怎么突然学得这么好了？”

“你不知道吧，我自学魔法把我自己的指甲修了！”小屁孩在我面前晃他的手，现在他的指甲确实修得和正常人无异样，“没准以后我还能用魔法给人做手术呢！”

“那很厉害了！不过用魔法给人做手术要很高的精细度吧，你要加油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快走了，我向小屁孩告别，翻墙出去，小屁孩居然也翻过来，骑在墙头上冲我招手：“再见！”

我也挥手：“以后不可以再欺负人了。”

“现在没有了！不许冤枉我！”

远离孤儿院，我拆开笔记本的袋子翻了翻，嗯，书页内没什么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接下来就是找房子，ctos提议我先去购买幻形面罩，保障自己的身份安全。

我还记得最初了解到幻形面罩的价格时，我扭头就逃。现在我也可以从容出价，抬高到别人都不敢吱声的地步，提着一大包钱丢给那只鸽头，鸽头纸袋被砸折了一个角，骂我：“下次拜托丢准一点啦！”

钱货两清，我戴上面罩，接下来就是找房子住，深夜里没地方能供我住，我只能去鹿角会的读书场所里拼椅子打地铺。

负责管理读书区的人是个眼镜仔，他还认得我，帮我拼好椅子后热情地请我签个名，我挠头：“我也不算什么知名人士吧？”

“怎么不是呢？你其实很有名的！很多人都知道你被陷害而且逃出来了，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呢。”

我迫于无奈签下名：“找我？找我干什么，领赏钱？”

“嗯，有人想拿你领赏钱。新人类教说你是无辜被陷害的，愿意接收你，说只要你愿意投靠就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

“哈哈，还有吗？”

眼镜仔给我展示了近期关于我的言论，我才发觉我脱离社会网络环境太久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组织都在拿我来说事，眼镜仔指着一个叫“森林白鹿”的号说这就是鹿角会在网上的马甲，他负责这个账号的内容经营与互动问答，也出了一篇剖析我为什么会被认为间谍的原因，基本和我个人的猜想差不多。

眼镜仔问我现在对未来、对康米主义有什么想法，我只能摇头，眼睛仔很惊讶：“不是吧，你跟在你父母身边随时接受教导，难道对康米就没一点自己的见解吗？”

就算有，我被桑格利亚白桃味腐蚀的记忆力也想不起来了，摇头：“抱歉，我真的忘了。”

“关于你父母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啊，我也很想问，但是我脑海里关于父母的印象最多的还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看书、锻炼、因为兴之所至去养花、下厨烹饪，阳光里飘荡着面包与奶油的香气。

但是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和我聊过什么。

我躺在铺了薄毯的椅子上，越想越不对。

不对啊，我为什么会没有和父母面对面聊天的记忆呢？我那么爱他们，他们也爱我，那些爱的印象不可能是虚假的，我的脑子里却从没有坐在一起谈笑的记忆。他们就像一个透光的纸片人，挂着温暖的笑容表演那些生动的生活细节，却不开口说话。

“ctos，我的记忆是不是被人篡改了？”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有可能。”

再进一步思考……“我的记忆是不是被那个大姐吃了？”

“有可能。”

我没力气了，就算知道是她吃的能怎么办？我对付不了纯血异种。

“有方法可以夺回被夺心魔吞噬的记忆。”ctos说，“但尚未有先例验证。”

“什么方法？”

“杀死夺心魔，将它的魔力器官立刻提炼成‘水晶干粮’吞食下去，有可能会找回自己的记忆。”

“好啦ctos，你说的我办不到。”

我回忆得头很痛，椅子拼成的床躺着也很不舒服，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响，入夜后室内温度有点冷，躺久了后背还闷热汗，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只能刷点小视频打发时间，直到外面响起清晨的鸟叫，我知道不能再熬下去了，闭上眼一秒入睡。

熬过一个大夜的觉就是香，就是闪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境，半梦半醒的时刻最是让人流连，我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尽力伸了个大懒腰，扶着椅背坐起来——妈的！怎么这么多人！

四周起码有二十几个人，大部分椅子被我霸占当床，因此他们只能蹲在、坐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翻着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将我围成一个疏松的空地，搞得我好像是什么神秘仪式的祭品。我惊慌地翻身下“床”，椅子摇晃碰撞出巨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如此突兀尴尬，现在我想找个缝钻进去。

眼镜仔跑过来帮我搬椅子，我将椅子挪开低声问：“怎么不叫我？！”

“推了，没推醒。ctos也说你昨天熬了很久，需要久睡。”

我真的无话可说，把椅子分发给读者们就准备离开，眼镜仔又叫住我：“你不吃早饭吗？”

一个读者立刻站起来：“我这里有面包。”

“啊，我带了牛奶。”

“我有两个茶叶蛋。”

很神奇的，在座的人很快拼凑好一顿早餐，眼镜仔请我一定要收下，坐在这里吃完再坐会儿消化消化，他们要开始读书讨论了，如果我想说点什么也可以加入进来。

我小口小口吃着早餐，看他们讨论问题，谈论的多是历史相关话题。大革命时期对年幼无知的贵族子弟残忍折磨是否正当？那些自述行为善良却因为革命动荡而被迫家破人亡的家族遗孑是真的吗？为什么经济发展期出现了那么多不可思议乃至异常荒谬的丰产报道？在大革命兴盛的时代，涌现出的民族主义要如何定义？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界限在哪里？

他们讨论的东西我真的很难听懂，眼镜仔给我塞了一本书，请我先看看一段时间再说，不必着急参与讨论。

我边吃早餐边看书，努力跟上言语的步伐，在翻过几页后，我忽然感觉这些文字，在某个时刻我应该读过，那些只言片语的熟悉感，我甚至能幻视起卷尾看到的最令我感到极端震撼的一句话：“矫枉必须过正，非过正不能矫枉。”

我翻到卷尾，果然看到了那句话，我更加确信我读过这本书，看来我的记忆并没有被夺心魔完全吞噬，那些印象依旧留在我的心里。

不知不觉我看了好久，渐渐也能听懂其他人讨论的到底是什么了，直到快到午饭时间，ctos提醒我去吃饭，我才放下书，和眼镜仔们告别，眼镜仔拉着我的手热情的说，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坐坐，随时欢迎。

我出去吃了碗炒面，下午忙活着找房、看房的事，有ctos参谋，我很快选到了一间不错的房子，卫生尚可，家具都是陈旧的老货没甲醛，墙面也算干净没有霉斑，就是空间小了点。

我的行李不算多，最大的货就是艾尔莎给我装的一大袋钞票，我带着钱去伊科亚商场花钱买了熟悉的三座长沙发，最便宜的被褥三件套，发现一款像素喜鹊积木，毫不犹豫地买下，还有矿石香薰、地毯等等，请一辆面包车运回出租屋，忙活了两个小时将东西都布置好，还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又多了几分生活气息，还有一点点……在81号公寓生活的气息。

我看着新居，还是很怀念我的81号公寓：“ctos，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回去吗？”

“一定可以的，贝纳尔。您的冤屈终有一日得以昭雪，到时候您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会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