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的提示灯从绿色跳转成了红色，乔源青也从那个虚拟世界脱离出来。他取下头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是正午了，难怪他这么累。

乔源青把疲惫都甩在没吃早饭和午饭的理由上，想着打个电话叫路子熠出来吃，把人情债还上顺便再问问游戏的事情。

青青草原：路哥，出来吃饭，我请客。（发送失败）

青青草原：不是，你还没醒啊？（发送失败）

青青草原：能不拉黑我吗？（发送失败）

完蛋了。乔源青绝望地放下手机，整个人垮了下去。

这下能上哪问攻略去啊？这人鱼脾气也忒差了！哪有这么过新手关的！

想着想着又气不过，乔源青还是一个鲤鱼打挺，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想起来宝贝头盔还没充上电，又从电梯间折返回来。

测试员怎么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呢！这几乎是他在路子熠那死缠烂打求来的。更别提还有引力公司那个该死的总裁，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玩霸总这一套——他还要找出更多问题，绝不会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死亡就退缩的。

四十分钟后，路子熠垮着脸坐在了乔源青面前。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把东西都交给你之后你就会消停一点。”

乔源青搓着手赔笑道：“嘿嘿，路哥，这不是看联系不上你嘛，我来找你吃饭的，赏个脸呗。”

“怎么就联系不上？这个点我也差不多醒了——”

路子熠翻看着手机才发现‘青青草原’默默地躺在自己的黑名单里，后知后觉当时困迷糊了且火上心头直接把人拉黑了。但是面对着小心翼翼的乔源青，路子熠决定理不直气也壮。

“赏脸？赏呗，乔少爷都追到家里来了，谁敢不赏？”

乔源青自然没看出路子熠的心虚，继续点头哈腰：“路哥别生气了，改天再请你去做个spa好好养养，我知道研发部不容易啊，这觉补够了饭也该吃了，走吧走吧，你挑哪家都行，我们开车去，快得很，吃完你还能回来继续睡。”

路子熠：计划通！

最终两人挑了家高档西餐厅，找了个僻静的位置，通知服务员除了上菜不必再来提供其他服务。

服务员不来，自然就要有人充当服务的角色——乔源青已经狗腿到帮路子熠切牛排了，切完了再细致地淋上酱汁，笑眯眯地给人添上红酒，嘴上也闲不住地夸耀一下对方的气色。

难不怪被安排去当经理呢，太狗腿了，简直是外交一把手啊。

路子熠配合地端起酒杯微抿，喝得享受也不忘嫌弃乔源青的美式：“你这太苦了，闻着都苦。要不然跟我一起喝点。”

“我倒是想和路哥喝几杯，”乔源青喝得面不改色，“但是还得开车呢，不必找代驾了，我自己开得稳当放心些。”

“我知道你是自己能做的事就不交给别人的，工作倒也罢了，”路子熠耸耸肩，“其他事也这么执着的话不累么？”

乔源青很认真地想了想：“累吗？可能吧，但是我觉得值得就好。”

路子熠不能理解也不再多劝，差不多吃饱喝足了，看着乔源青想问又不好开口的模样，他决定大发慈悲主动开口。

“所以，你今天找我只是为了请我吃饭还个人情？还有两顿哈，我记着呢。”

乔源青眼睛一亮，满口应承：“那当然！我也记着呢，不可能忘记的。”

从没见过请人吃饭还这么开心的，但路子熠可不敢说乔源青是人傻钱多。

因为这小子必然有求于他——“那个头盔今早我也充上电试玩过了，感觉很新颖，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路子熠暗暗地挑眉，心道果然没猜错。然而这种得意马上又转化为一种来自顶级牛马的苦涩，不要啊，他不要在休息日还跟经理探讨工作。

乔源青整个脸都拧巴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也许是我操之过急，总之，我大概连新手关都没过。”

路子熠不以为意地打趣道：“你操什么了你，除了捏脸有新手引导，其他的就靠玩家自行开发了，哪有什么新手关。非要说的话，难度确实是菜鸟级别。说几句好话就能达到目的，这对你而言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

“操……”乔源青回想了一下事件发生的前后，忽然咬牙切齿，“大概是操人鱼了？我倒是想。但我真没有啊，我就是和他握了个手，仅此而已。”

路子熠狐疑地盯着他。

乔源青自暴自弃地继续说：“好吧好吧，然后就是，握了手他把我扔水里了。”

“你是说，你被人鱼拉下水，直接淹死了？”

“不是淹死，我那时候低着头，看见是整个人都溶解了……呃，或者说只是你们对人物死亡的处理方式比较文艺？”

路子熠神情怪异，看着乔源青数次欲言又止。

乔源青倒是已经坦然了：“路哥有话不妨直说。我都能接受。”

直说什么啊？他不要剧透啊！

斟酌了一下词句，路子熠才不急不忙道：“游戏设定虽然是高自由度，但是我们目前最大的特点就是……全方位体验世界。我给你的身份是勇者，是故事的主角。而如果要真正地体验世界，当然就不只是主角。”

乔源青想起之前看过的游戏项目报告，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妙的猜测。他抬手按住眉心，坚定道：“继续说。”

恒星公司研发部长点了点头，亲口认证道：“是的，也许当时那只人鱼npc，也有人在亲身体验。”

“我们给npc的默认设定自然是友好随和的，或者说，他们对勇者的初始好感度默认值就偏高。但如果是真人实机体验，角色就会受到比较大的主观意识干扰，形象也会随之改变，哪怕他们本身处于沉睡状态。”

乔源青赶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的脸色难看得像刚刚得知自己吃了只苍蝇。

“我已经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路哥。”

路子熠弓着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冲着乔源青微微一笑，高深莫测道：“你真的不明白吗？还是不愿意明白？你到底在游戏里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npc的事情？”

这三连灵魂拷问夹杂着路子熠毫不信任的神情直击了乔源青本就已经受伤的心灵。

乔源青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头往桌子上倒，险些要埋进餐盘里，被路子熠眼疾手快地阻止了惨剧。当然，路子熠并非是阻止乔源青崩溃的举措，而是拿走了白瓷餐盘。

乔源青更加崩溃了：“我现在比它还脆弱！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

路子熠摊开双手，冷静道：“这不是一举两得么？你不用去洗手间洗脸，它也避免了等会不小心粉身碎骨的风险。而且它如果真的碎了，也是你赔钱。”

乔源青捏着自己的衣领，虽然穿的是T恤没有什么衣领，但他也强行揪着锁骨处的衣料当衣领：“我真是太难过了。”

路子熠抿着嘴给了他一个无语至极的眼神：“都老实交代吧，我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你是不是……强吻人家了？”

他想的其实更加色情一点，但是又觉得这不是搞黄色的地方和时机。

乔源青自然也能从路子熠隐有嫌弃的迟疑里觉察到对方没说出口的‘留面子’，如果做了他自然愿意接受审判，但是——

乔源青哭丧着脸，恨不能当场自宫以证清白：“苍天有眼，我真的只是和他握了个手，我只是想示个好，但是方式有些唐突——就是抓着他的手逼他跟我握了一下。他当时应该是给我吓到了，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出bug卡机了，但路哥你说如果是真人的话……”

按着乔源青的叙述，路子熠也简单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面，然后摸着下巴郑重道：“那人家可能就要恐男了。”

“那他也不能因为我逼着他握了手就把我拽水里吧，当时籁籁叫的可惨了，”乔源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它的勇者没正式上路就嘎了，死得那么随意，它也只能在旁边看。”

路子熠眸色暗了暗，轻声道：“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乔源青没听清，疑惑地‘啊’了一声。

“没什么，”路子熠两手交叠撑住下巴，似乎燃起了一点兴趣，“那人鱼把你拽进水里之后呢，跑了？”

“跑了啊，早跑了，一进水里他就跟溶了似的，根本不知道去哪了，没想到眨眼间就轮到我溶了。”

路子熠噗嗤一下笑出声，同情地瞅着萎靡不振的乔源青：“应该是你运气不好，正常情况来说，得到树精认可开了树洞之后，人鱼会主动来岸上见你，也会主动和你交流，你的最终目标就是再得到他的认可，从他那拿取第一份力量。”

乔源青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说白了就是个攻略和收集游戏。”

路子熠也端起红酒晃了晃杯子，“对，人与人的相处不都是这样吗，都是交易。你给他感情，他给你力量，就是这样。”

乔源青愤懑不平道：“我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攻略一个人呢？这份感情未免太过虚假。”

路子熠云淡风轻：“难度是有点高，所以我说是你运气不好，你可以关闭联机模式，这样就不会匹配到真人扮演的npc了。”

比起人，应付设定好的数据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