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月两人各自回到了擂台中间,他们的对手也恰巧登台。
月尽欢对面的女子兴奋地挥着手:“小欢小欢,轮到我啦!”
女子除了白素心还能是什么人,看月尽欢第一场取胜受了些鼓舞,又是熟人之间的对决,她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月尽欢很想对白素心说至少在外人面前不要太熟稔,不然不管谁取胜都有小人叽叽歪歪——倒不是怕他们说什么,但是实在烦人。
汪量的对手是个穿着一身四意山庄制式弟子服的年轻男子,清秀冷峻,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情绪。
“四意山庄,朱凛意,请汪兄赐教。”
虽然冷淡,但是没有失了礼节。朱凛意拿着手里的剑行了一礼,然后就单手负剑原地站定了。
汪量回了一礼,笑道:“赐教谈不上,兄台客气了。”
朱凛意没再回应,只是盯着汪量的眼睛,不知道想要从汪量眼中看出些什么。汪量不怕他看,还盯了回去,两人的对视在江湖人眼中赫然成了某种战前无声的对决,让人遐想起稍后交战会有多激烈。
裁判示意几人预备,这才打断了朱凛意和汪量二人的眼神战。
月尽欢刚小声叮嘱完素心不要表现得太亲密,二人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各自摆好了架势。二人的架势颇有相似之处,左手都捏成了剑指斜在身前,白素心右手持剑斜斜下指,而月尽欢则是倒持长剑背负在身后。
朱凛意则是左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持剑前指,蓄势待发。汪量侧身半蹲,左臂横在身前架住了长刀。
一声令下,朱凛意和汪量二人化作残影迅速碰撞在了一起。朱凛意上身不动猛然前冲,直直拿着剑刺向了汪量眉间。汪量手中的刀稍微倾斜,挡住了刺来的剑,随后左臂一顶,将刀和剑一同托起。
快速扶着刀背划了个圆,把朱凛意的剑压到了刀锋之下,随后猛一使力把刀剑一起压了下去。
朱凛意见状,果断转身抽剑。两把兵器摩擦着发出了涩牙的声音,汪量的失了阻碍,敲在了地板上。汪量轻哼一声,黑色的长刀在地上一磕猛然借力弹起。汪量左手抓住刀柄随后右手托着刀背,一个弓步向前,将刀斜着向上撩了出去。
刚借着转身抽回剑的朱凛意来不及后撤,只能向后倾倒身子。刀倒是躲开了,但是额前的几缕黑发被削下,朱凛意不自觉流了几滴冷汗。
汪量一个弓步,重心已经不算稳定了,也不敢冒进,而是退了回去。朱凛意抓住机会迅速站定身子,抬剑又攻了上去。剑势凶猛,无孔不入,活像是和汪量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今日斗出个你死我活。
另一边的白素心和月尽欢的交手和谐很多,甚至有些不温不火。开始之后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前,直到月尽欢眨了眨眼,白素心这才提剑攻来。
白素心一剑前刺,月尽欢也是一剑刺了上去,但是后发先至,点在了白素心的剑尖上打歪了方向。月尽欢点出一剑之后就收回了剑,没有借着这破绽拿下胜利的意思。
白素心看她如此留手,心里明白月尽欢这是存了和她切磋一番的心思。但是看着好姐妹轻描淡写就接下了她的一击,好胜心顿时涌上了心头。没有收回刺歪了的剑,而是干脆借力拧腰一个旋身,并着旋转的力道横劈了出去。
但还没扫出一剑,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什么东西踢中。等慢了一拍的头转过来,白素心才看到月尽欢抬腿撑在了她的手背上,不偏不倚,正好阻止了她扫出去的剑。这时,月尽欢收起了踢出的腿,然后换腿在她的腹部点了一下。
看着月尽欢玩味的表情,白素心明白她什么意思:如果是正经打斗,这一脚下去白素心可亏大发了。
俏脸微红,白素心一声轻喝,不再玩这些花里胡哨的,而是直接拿出了静心传下的清虚剑法和月尽欢切磋了起来。月尽欢第一次对付这套剑法,只能凭着自己的反应速度见招拆招,还好底子深厚,依然能稳稳压住素心,如果想赢也不需要什么代价。思忖了片刻,月尽欢干脆沉下心,在尽可能节省体力的前提下和白素心切磋着。
“静心道长,您这俩后辈怎么在这种场面胡闹呢。”陈源许是被陈流气的过了头,一时间看什么都有些不顺眼,“这不是在放水吗?”
“呵呵,陈掌门这话怎么说的。”静心笑了笑,不以为忤,“这两个孩子关系好,如果好友上了台直接就送下去不就伤了二人和气?而且你我都能看出来,月姑娘比素心水平高出不止一筹,她乐意慢慢打,又有哪里违反规则了?”
“这……”陈掌门有些意外,静心好脾气向来不和人争辩,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却摆出了一副要辩论到底的样子。
朱贤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这陈源真该收收脾气,引起这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月尽欢把胜利让给了白素心那或许还有些说头,但现在不过是两人表面上势均力敌罢了,提出来除了让他出出气不会有任何好处。
呵,更何况静心这次也没有笑着挨说,也是奇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想办法给陈源架梯子,就听到刘霜叶开口了。朱贤心知不好,让这个毒嘴说话那还得了?
“是啊,陈掌门啊,我们知道你先前丢了面子,这会儿急着找点刺挑一挑,但是也不至于找两个小姑娘的事儿吧。”刘霜叶阴阳怪气的,把陈源气得不轻:小心思被揭穿,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为难两个晚辈?”陈源脸皮再厚也没法接下这口黑锅,立刻出言澄清。
“那行吧,这俩小姑娘做的不太好,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坐在一边半天没出声的燕归尘开口了。
“我……我……我就是随口一说。”陈源支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他也就图个口舌之快,完全没动脑子也没有别的打算。
朱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帮着转移话题:“好了,多大点事,哪值得我们费这么多口舌呢。诶,汪捕头那边好像有点情况。”
虽然是生硬的变话题,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还是给了朱贤几分面子,众人不再争论,月尽欢和白素心的对打在他们眼中和小儿玩闹没什么区别了,还是朱凛意和汪量的对决有些惊喜。
汪量和朱凛意二人互相试探了一番,对于对方的速度力道和风格有了些了解。朱凛意的剑招越发凌厉诡谲,每每出手必定攻敌所必救:双目,心口,脖颈……若是不小心被命中,后果都不会太好……和朱凛意对拼,不啻与在鬼门关前来回打转。
但汪量确实神色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于身处于这种极度危险的对拼里。毫不畏惧的挥舞着手中的黑刀,或格或挡,又或者是用以伤换命的招式逼迫朱凛意放弃进攻,愣是没有后退半步就接下了朱凛意的所有攻势。
又一次进攻被汪量化解之后,朱凛意开始有些急了:攻势猛烈虽然让他掌握了主动权,但是体力消耗的也厉害。对手明显是个有充足战斗经验的老手,早早勘破这一点之后就龟缩了起来防守了。
手臂的酸痛逐渐明显了起来,朱凛意明白不能再拖了:抓住了一个汪量收刀时力尽难以应对的空子,朱凛意一剑刺向了汪量的咽喉,想要逼迫汪量慌乱之下后撤,如此朱凛意就能抓住对手的慌乱的破绽接连出手,最终拿下胜果。
出乎意料的,汪量诡异一笑。还没能明白汪量笑容中的意味,朱凛意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剑上传来的力道:汪量手腕一转,重重的将黑刀磕在了朱凛意的剑尖上。
剑的方向被打歪还不算,朱凛意手腕也是一阵发麻,险些拿不住剑。
汪量双手握刀死死压住了朱凛意的剑,随后一刀搭在剑上挥了出去,恍如两人开局时的对拼一般,汪量的刀又横着劈向了朱凛意的面前。
但此时的朱凛意体力已经去了大半,又因为对敌人的轻视反应慢了半分,手上的酸麻更是让他来不及抽剑挡刀。
万事休矣,朱凛意下意识闭上了眼。在他想来,汪量这一刀势大力沉,只怕很难收手,自己的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想起了诸多遗憾,朱凛意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是将死之人,只能将哀怨全数融进一声叹息。
脖子上感受到了一丝冰凉,又感到了液体留下的一丝瘙痒——就是没有预想中的痛楚。
半天朱凛意才反应过来,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汪量架在他脖颈上的刀,颈间只有细弱的痛,恐怕最多就是破了个小口。
汪量收刀拱手:“承让。”
朱凛意愣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虽然败了但是没丢了性命的现实。朱凛意这才感受到后怕,也感受一阵控制不住的狂喜。
真是可笑,自己满心仇怨,自觉此身无用,性命也是随时可抛——但是死到临头,自己才发现不想死的执念远比求死之意强烈。
“阁下及时收住了刀?”朱凛意嘴唇嗫嚅了半天,才问出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毕竟只是切磋,没必要闹出人命吧?”汪量笑了笑,“而且阁下这么年轻,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可否让在下掂量掂量阁下的刀?”朱凛意脑袋点了点,“若是要求失礼便算了。”
汪量愣了一下,没想到朱凛意会提出这个请求,但是也没拒绝,单手横着刀悬在了朱凛意面前。
朱凛意双手接过,掂了掂,又将其竖起,单手拔出刀提了提。叹了口气,把刀和刀鞘双手递回。
“这么重的刀,难怪震得我手麻。”看着汪量收回,朱凛意叹口气,“这么重的刀阁下也能举重若轻……有这本事早些硬碰硬可不至于拖这么久吧。”
“阁下莫不是觉得我故意捉弄你?”汪量活动活动肩膀和手臂,笑着说:“要说速战速决,确实可以,但是体力消耗就太大了。我要打的可不止这一场,节省体力稳扎稳打方为上计。”
朱凛意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是忽略了这一层——不如说,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够夺下守擂的位置。
心中突然涌出了不少感悟,朱凛意对汪量又是一拜,这次弯下了半个身子,显然是诚心诚意的。这一拜太突然,以至于汪量没能及时扶住,正要伸手去扶的时候,朱凛意已经自己直起了身子。
朱凛意十分感慨地说:“多谢汪兄今日的教诲,虽是无心之语,对在下确实感触良多。”
“那兄台这次便没白来了。”汪量点头应和。
另一边场上的月尽欢将二人的对打尽收眼底,看了看白素心已经打的满头大汗,嘴唇都有些微发白了。
“还继续吗?”月尽欢小声问了白素心一句。
“估计不太行了,快拿不动剑了。”
“好。”
月尽欢手里的剑一抖,不知道怎么的就拨开了白素心的剑,然后下一刻就停在了白素心的脖子上。出剑之快,简直就像是早就在那里了一样。
等了半天裁判也没宣布结果,月尽欢转头看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两人出神。
出声咳了两下,那裁判才如梦初醒。
“……嗯?什么时候剑放上去的……”裁判满脸疑惑,自己明明一直盯着两人看,难道是不小心走神了?
想到这里,裁判急忙宣布了结果,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失职。
白月二人各自收起了剑。白素心掏出帕子擦了把汗,看了看月尽欢清清爽爽的脸,有些惭愧自责:“看来我远远不如妹妹,如果妹妹没有手下留情,恐怕我早就落败了……妹妹稍后还有五场,却陪着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力气……”
“姐姐多心了,先前那黄庄落败得快,我身子都没热好。姐姐陪我切磋一番正好让我好好活动开了。”
白素心知道月尽欢是找了个由头安慰自己,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怕耽误月尽欢休息,于是只是说了几句打气的话,就自己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