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贺言竹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薄薄的雾气笼罩了整个院子，远处碧绿的山峰若影若现，似被轻纱遮盖。清脆的鸟鸣声穿透层层雾气，清晰地传入耳中。

贺言竹自出生便被测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神衍仙尊闻讯而来，将还在襁褓之中的他带上太玄剑派，专门请了人来照顾，直到他能生活自理。

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性子洒脱之人，不愿待在贺家受家族束缚，于是偷偷找了个时机离开，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临走前他们也问过他，要不要一起走。

贺言竹拒绝了，幼时不过一年回贺家一次，他对于父亲和母亲的依恋并不强，对他来说，太玄剑派更像自己的家。

他只跟父母约好定时报平安，便协助他们离开了贺家。其实以贺家的能耐，找这对夫妻还是很简单的，但有贺言竹阻拦，他们便没有追究下去。

自夫妻俩走后，贺言竹已经有十年没有来过贺家了，贺家也一直为他保留着他居住的院子。

“听说言竹表哥回来了？怎么躲在这院中，不出来让大家见见？”一句带着轻佻语句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贺言竹回过神来，从窗边抬眼看去，一穿着华贵，油头粉面之人，携着一群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踏进了院门。

那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充斥着满满恶意，令人感到不适。

贺言竹皱起了眉，正欲出声，却听到隔壁传来“砰”的一声推门声。

薛莫大步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不善：“你是谁？”

“大早上的，带着你这群狗腿子来是想干嘛？”周斯义站在薛莫身后，毫不客气地嚷嚷道。

姜玉清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刚刚他好像叫大师兄表哥了，他是大师兄表弟？”她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摇摇头，面上带着同情说道：“这长相……好像差的有点远啊。”

那人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声，男人瞬间黑了脸，猛地回头瞪了一眼，笑声这才停止。

男人回过头来，趾高气昂道：“我是贺楚云，贺家家主是我叔叔，你们又是谁？也敢在贺家跟我如此说话！”

姜玉清的攻击力一如既往：“家主是你叔叔？你这副骄傲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贺家家主本人呢？”

薛莫和周斯义在一旁看着她发挥。

贺楚云一下子被点着了，愤怒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点评贺家。”

他视线扫过三人：“看你们的穿着，想必是太玄剑派的人吧。你们这么敬重你们的大师兄，却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无耻寡义之人。”

“他如今能在外光鲜亮丽，还不是应该感谢贺家，没有贺家他能在修真界有如今的地位吗！？可他呢，却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当了第一门派的大师兄，却连帮点自家人小忙都不愿意！”

薛莫脸色骤然阴沉，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眼中怒火翻涌，就要一拳打上那张胡说的嘴。

然而在他动手前一刻，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嗤。

“我感谢贺家？”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薛莫心头一震，回头看去，贺言竹正推开房门，缓步而来。

他一步步走近，停在贺楚云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神情淡漠，孤高矜贵，“你怕是说反了，应该是贺家该感谢我才是。”

他说话时并未低头，只是微微垂眸，凤眼被薄薄的眼皮压的很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阳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

这一刻，薛莫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心跳声好像徒然放大数百倍，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无法将视线从这样的大师兄身上移开。

贺楚云紧咬牙关，“贺家凭什么感谢你！？你在太玄剑派过着风光无限的生活，全然不顾身后贺家小辈们的前途，贺家凭什么感谢你！？”

贺言竹道：“贺家小辈的前途？你是说你几年前写信让我走后门，让你成为太玄剑派弟子的事吗？”

贺楚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贺家是剑道第一世家。贺家让你成为修仙界风光无两的芙华公子，你呢？不该有所回报吗！”

贺言竹勾唇，“你怕是搞错了一件事。”他缓缓道：“正相反，是因为有我，贺家才成为剑道第一世家，回去问问那些长辈们吧。”

他凑近了贺楚云，视线从上至下，将他打量一番，“看你如今打扮的人模狗样，有没有想过你过上这样的生活应该感谢谁？”

贺楚云涨红了脸，“你胡说！”他伸出手，似是像想要推贺言竹。

薛莫在一旁瞬间变了神色，满脸戾气地冲上前，一脚将贺楚云踹倒在地。

他的动作之快，让贺言竹也有些惊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大师兄？”薛莫气压极低，眼眸覆上了一层冰霜。

贺楚云身后的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假装没看到，低垂着头。

贺楚云带那些跟班来，就只是想壮大一下气势，他知道就算来上上百人，也是打不过贺言竹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贺言竹还没对他动手，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师弟敢动他！这里可是贺家！

他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了院门，“你们敢动手！？我要去告诉家主！”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这就跑了？”周斯义道：“还以为能打一架呢。”

“天天就想着打。”姜玉清翻了一个白眼。

薛莫回过头来，没有理会他们的打闹，黝黑的双眸注视着贺言竹：“我是不会认错的。”

贺言竹看了他一会，嘴角翘起，“谁让你认错了。”顿了顿，转身离去前，他道：“做的不错。”

薛莫双眸一亮，视线灼灼地看着贺言竹的背影。

*

贺家禁地外。

家主是个面相严肃的男人，眉间沟壑很深，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形挺拔如松，正在和贺言竹商讨更新阵法之事。

“我已经想好阵法如何布置，设置阵法期间，需要家主在此守卫，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家主点点头，“我会的，辛苦你了。”

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安全，他让贺言竹带一位帮手进去，两个人速度能快些。

“大师兄，我跟你一起进去吧。”薛莫在身旁说道。

周斯义和姜玉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也好奇想进去看看，但还是没有开口跟薛莫抢。

贺言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样，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不安。

一切准备就绪，家主划伤手掌，走到一块石碑前，猩红的血液顺着手心滑落，就在血液落在石碑上的下一秒，一个古朴厚重的石门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石门缓慢地向两边移动，发出沉重的声响，众人往里看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幽蓝。

贺言竹和家主点头示意后迈步走入了石门，薛莫紧随其后。

周斯义和姜玉青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

随着贺言竹迈入的第一步，脚下蓝色的地面，如同水面一般泛起小小的涟漪。他放远望去，这边空间无边无际，只能看见每隔着不远处便有不同颜色的灵石闪烁。

过了十年，灵石的光芒已显暗淡，贺言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灵石更新以及将一些位置变更，以便阵法发挥更大的力量。

身后的薛莫从踏入禁地中开始就没怎么说话，贺言竹一时有些不习惯，他转身看去。

薛莫微笑道：“怎么了？大师兄。”

贺言竹感觉眼前的薛莫好像又开始陌生起来，但又说不上来，应该是太紧张了吧，“开始吧。”

从阵法外圈开始，薛莫负责更换最新灵石，贺言竹负责调换灵石摆放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越来越接近阵法中心。

阵法中心是一石柱，石柱上凭空悬浮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这就是贺家传承千年的破界珠。

破界珠外表普通，仿佛随处一见。但他的作用可不普通，它能破开一切禁制封印。

破开一切禁制意味着，困在大荒的杀人无数的大魔大妖，也有了破开封印闯出大荒的机会。所以破界珠不仅受贺家重重保护，它一旦离开贺家，整个修真界都会得到消息，誓死追捕盗窃之人。

在贺言竹即将放下最后一块灵石之际，一阵风传来，吹起了他的衣摆。

他瞳孔一缩，抬头看去。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是面具人！他正伸着手，极速冲向破界珠，眼看指尖就要碰到。

电光火石之间，贺言竹隔空一挥袖，掀起一股气劲将面具人打飞开来。

面具人不死心，迅速调整身形，还想冲上前。贺言竹迅速赶到，和他纠缠起来。

“薛莫！你赶紧将那块灵石放上！”贺言竹一边缠斗一边冲薛莫喝道。

他看不透面具人的修为，按理来说面具人修为该在他之上，但一番打斗下来，贺言竹手中的芙华剑愈战愈勇，处于上风，

随着面具人手中的剑被挑飞，贺言竹找准时机，芙华剑爆出剧烈寒光，冲面具人刺去。

然而，就在即将刺中的前一刻，一阵剧痛从胸口处袭来。

他低头看去，一柄剑将他当胸穿过。

通过剑尖，他认出。

那是无妄剑。

“噗”随着身后无妄剑毫不留情地拔出，贺言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薛莫手持无妄剑，剑尖朝下，血顺着剑尖滴入地面，随后消失不见。

他的双眸锋利黑沉，正冷冷地看着贺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