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之知晓阿爹此番定是筹谋许久了，就算前朝老臣战功赫赫又如何？

如今当朝执政的是宣仁帝，猜忌之念颇重，亲子尚且被他囚于銮庭，何况手握兵权四方征战威信颇盛的司马将军呢？

怕是她尚未及笄前，陛下就已动了用她威胁阿爹的心思，阿爹顾念她甚至不惜背上欺君之罪，她又怎能不顾阿爹将将军府上下一百余口甚至于十万宋家军置于死地？

她做不到。

可她不能走，她乖乖呆在京都，阿爹与将军府尚能保有一线生机。

宋鹤之猜的没错，筹码棋子捻在自己手中才最叫人心安。

“怀清虽执掌东宫数载，却也怀瑾握瑜温良如玉，为父教导他多年……”听到“怀清”二字宋鹤之身形一顿。

怀清？谢怀清？这样巧合吗？

“虽被囚于銮庭，怀清定能护得住你，若不是东宫谋逆，怀清未来定是仁民爱物的明君……”

宋鹤之摇摇头，乍然止住哀哭。

今日西街的白玉糕公子生得一双妖孽桃花眼，着一身明艳锦衣华服，怎样也与阿爹口中的废太子对不上的。

“阿爹莫要再说了，昭昭听爹的。”倘若嫁入銮庭能叫阿爹平安去往北疆，莫说嫁入銮庭，就算嫁予匹夫草草一生，她自是心甘情愿的。

……

父女于西苑畅谈许久，宋鹤之也方才知晓，儿时将她从水中捞出来的小公子，竟是废太子谢臻。

如此渊源，怕是早有注定。

宋鹤之从西苑离开之际，恰逢元从匆匆来报，陛下身边的大监常德公公已然候在前院大殿。

“可是说了什么由头？”宋晖神色凝重，同宋鹤之一前一后前往大殿。

将军府上下百余人此刻皆候在大殿听旨，常德见宋晖携宋鹤之前来，整一番衣襟，行了跪拜礼，扑尘一拂。

“陛下有令，宣司马大将军宋晖携嫡小姐速速入宫觐见，切记不可耽搁！”众人听此，面面相觑。

今日乾清宫圣上龙威大怒半个京都都晓得了，如今又宣将军携小姐觐见，到底为何？

“微臣遵旨！”宋晖俯首，又有元从芝兰分别扶着父女起身。

本想从常德口中探得一二，毕竟是御前伺候的，脑袋拴在腰带上，怎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勘破一二？

“陛下既召见将军，自是有要事要同将军和小姐商议，将军快些携小姐更衣入宫觐见吧，切莫让陛下等久了，龙颜大怒……”常德说完，行礼告辞。

宋晖给元从递了眼色，元从赶忙将金叶子塞入常德手中。

“杂家怎能收将军的东西……”虽这么说，却是拿着沉甸甸半荷包的金叶子离开。

宋鹤之搀住阿爹的胳膊，面色担忧。

“阿爹……”此番入宫，怕是凶多吉少了。

“昭昭莫怕，记着阿爹的话，阿爹带昭昭入宫，给我们昭昭求一门好亲事。”宋晖命芝兰带嫡小姐更衣，特意嘱咐宋鹤之将先皇后赐予阿娘的九尾凤凰金钗戴上。

从书房取了虎符玉印又换一身朱红朝服，宋晖方才出门，不多时宋鹤之也换了宫装出来，她特地挑了件月白绣莲纹对襟大氅，里头着一袭绛红罗裙，就连髻上都比平日多了几根招摇明晃的金簪。

芝兰不解，小姐平日不喜这般招摇粗俗的穿搭，今日难道是入宫太过欣喜了？

可惜美人就算再怎样蓄意藏妆敛芒，也终究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