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夏萱坐在凳子上,眼睛默默盯着熟睡中的婴儿。
这座城似乎就像囚笼,他们是被关在囚笼的鸟儿,抬头所望的天空只有雾蚀城的大小。
虽然风不归有出去的特权,但自己问过他,他却不能说,不过能从风不归神色中看出外面的世界可能并不美好。
“外面啊……”时璃沉吟片刻,她坐在夏萱旁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手肘撑在膝盖上。
“我们那里,连食物都是从别的地方运送过来,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他们麻木的生存,对于明天……可能都不一定有明天。”
时璃忽然想到北湾时,浑身一颤,或许比起北湾,莫比乌斯那样的小镇也显得要幸福许多。
“是吗?”夏萱没有将目光从婴儿身上移开,她语气似乎有着羡慕:“时璃,你觉醒了,觉醒者是怎么样的?”
时璃略微尴尬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除了跑得快点,力气大点,有时候我还忘记自己是个觉醒者了呢。”
“对了,尤先生是觉醒者吗?”时璃想到尤金年总是带着侵略的目光,似乎想要把自己全身剥离。
不仅是神神叨叨,他那种不礼貌的行为,使得自己对尤金年没有任何好感。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这里最出名的演奏家,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在摩天大楼上演出。”夏萱忽然想到自己与他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尤金年后背并没有长出肉瘤,整个人挺拔英俊,举手投足间优雅,谈话彬彬有礼,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只不过从他背后长出肉瘤的时候开始,尤金年就变得神神秘秘,总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
似乎就像看破世间本质的信徒一样……
时璃冷声道:“呵,可能音乐就是他蛊惑人心的手段。”
夏萱挑了挑眉,也没有反驳她说的话:“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出了医院已深夜,晚风轻轻吹拂时璃发梢,扑面而来还有着温暖的气息。
相比莫比乌斯镇的夜晚,这里依旧灯火通明,路边路边烧烤摊烟火袅袅炊生,周围还围坐着许多把酒言欢的年前食客。
他们似乎无忧无虑,他们……
好像很幸福。
路灯在晚间晕出光圈,时璃注意到,哪怕自己与夏萱靠的很近,两道影子都无法融合到一起。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夏萱突然说道。
然而时璃摇摇头:“不行的,我好像能感受到,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归属,我似乎有自己的使命。”
这一刻,时璃稚嫩的眼睛里失去褪去青涩,在她发现不到的后颈处,隐藏在长发下的那条疤痕渐渐的变得暗淡。
“小心台阶。”时璃用鞋尖拨开排水沟里的玻璃渣。
时璃的发丝正随着风向不断变换弧度,有几缕粘在了渗汗的颈侧。
转过第三个街角时,悬浮轨道车从头顶呼啸而过。
“到了。”夏萱单手推开嵌着防弹玻璃的单元门。
时璃注意到她握在门把上的手背青筋微凸,像月光下浮出雪地的荆棘根系。
当最后一阵夜风挤进门缝时,夏萱侧身让时璃先进,这个角度让时璃她看见耳后碎发被吹得紧贴皮肤,露出颈动脉处淡青色的血管纹路,仿佛莫比乌斯镇地图上那些永远走不出去的循环管道。
楼道感应灯亮起的刹那,时璃睫毛上的夜露折射出细碎晶光。
她低头看着旁边墙面,夏萱后颈的黑衣领口在墙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像是囚鸟收拢的翅根。
门口玄关处摆放着夏萱与她爱人的合照,时璃这才看清那个戴着面罩下男人的模样,如刀刻雕琢般的俊美,他们相拥,在相册上都能看出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爱意。
房子不算很大,物品也少,但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切井然有序,这使得不大的面积显得空旷许多。
夏萱打了哈欠,揉着眼睛:“时璃你就住那间房吧。”
“太晚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时璃进入房间后,却难以入眠,她望着窗外雾蚀城闪烁的灯光,心中思绪万千。
从怀里掏出那已经失去光泽的印章,那种背负使命的感觉在心中却是越来越强烈。
一个念头忽然涌向脑海。
自己……是谁?
以前的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个愚蠢的问题。
但从见到夏小萱时,她猛然惊醒,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当然,这可能是记忆问题。
可让时璃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十七岁以前的记忆!
温热的晚风挤进窗缝,时璃却感受到浑身冰冷。
她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在莫比乌斯镇,上学,放学,上课……放学……
直到零的出现,似乎原本生活的轨迹开始发生变化。
也不知道零怎么样了……
时璃出神时,窗玻璃突然泛起涟漪,时璃似乎又看到那个伫立于天空的身影,此刻那道身影不同的是,于她为中心,周围环绕着的流光像是莫比乌斯站的循环路线。
时璃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可依旧是模糊,在时璃的注视下,那道身影缓缓转过头。
“这是!”
时璃满眼不可置信,她瞳孔震动的被吓到坐在床上,因为那道身影模糊的轮廓。
很像自己。
……
“咳咳……”
“不错嘛,零同学居然能撑到现在。”杨明身穿白袍,白袍上纹绣着被蛇纹缠绕的白鸽,他手中握着在夜间泛着光芒的蓝色长弓,额间的头发掠过他充满淡漠的眼睛。
零躺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迹,却倔强地笑道:“没想到我们的班长居然是白鸽教会的信徒。”
杨明听着零戏谑的话语,无所谓的摊开手,并拉起长弓:“你不明白的,这个世界已经走到尽头,只有我们才能引导新生,守护这样的世界你觉得有意义吗?”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白袍作响,若不是他亲眼见证自己的父母在那些人的保护下依旧被怪物啃食,或许自己对这个世界依旧充满期待。
直到白鸽教会的出现,他明白了,所谓的期待,不能掌握在别人身上。
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杨明冷哼一声,毫不犹豫松开弓弦,深蓝色的箭矢如同长虹,划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