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这里出名的演奏家以及和他的合唱团。”夏萱听到时璃的赞美自然很高兴。

两人在谈话时，不经意之间也拉近了距离，夏萱也知道她是从遥远的莫比乌斯镇来到这里的，至于莫比乌斯镇，她也没听说过。

连这雾蚀城，夏萱都没有出去过。

当然，不止夏萱，连同这里的民众都没有见过城外的世界，这里唯一的出口就是雾蚀港，但那里不允许有人出城。

望着摩天大楼之上，在暮色的云层传来歌声，让时璃此刻心安宁下来，仿佛已经忘记“天使”所带来的窒息感。

“想上去看看吗？”

时璃喝了口温热的咖啡，口腔的咖啡充斥着苦涩与甘甜，她从未喝过这种……水……不过尝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那其实是全息投影。”夏萱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演奏家总说真正的艺术不需要实体观众。”

玻璃幕墙流动着光晕，数道人影正在云端演奏大提琴，琴弓划过时仿佛抖落的星屑坠入下方雾海。

夏萱领着时璃前往摩天大楼前，先找了卫生间让时璃洗完脸上的污垢与手中的血迹。

在看到时璃稚嫩的面庞时，夏萱不由得愣了愣，言语中流露着心疼：“一个人来到这里，应该……很艰难吧……”

时璃握紧逐渐冷却的纸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在害怕，害怕真的与自己想的一样。

夏萱不知道她的想法，拉着她前往摩天大楼，在电梯上升带来的耳鸣中，时璃听见金属缆绳也像琴弦般震颤。

三百层观景台空无一人，晚风将她们的头发与远处歌声编织成缕。

夏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点在落地窗某处。

灰雾裂开的瞬间，时璃看见了港口，数以千计的集装箱正在海面漂移，如同被放逐的黑色琴匣，浪花舔舐着锁链锈蚀与那艘巨大模糊不清的邮轮。

夏萱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斑：“有时候觉得，我们才是被关在琴箱里的松香。”

时璃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在看到雾蚀港的港口出围绕着许多电网，隐约间似乎能猜到什么。

“那些集装箱里面是什么？”时璃指纹印在玻璃窗上，瞳孔倒映着自己与外界的重影。

“集装箱？”夏萱愣了愣，她看到的只是港口和被神秘浓雾包裹的黑暗。

时璃诧异道：“对啊，有好多集装箱，夏姐姐你……看不见吗？”

没等夏萱回答，这时候演奏的音乐突然响起一阵撕裂的旋律，像是陷入绝境的人在绝望中无助呐喊。

夏萱的指甲在玻璃上跟随划出细痕：“很难听吧，但演奏家说我们都被困在需要共鸣的宿命里。”

时璃眨了眨眼，她似乎很懂音乐。

“走吧。”

她们穿过挂着天鹅绒帘幕的拱门后，停在一间布满仪器的房间，墙壁上悬挂着褪色的鲸鱼图案。

演奏家正背对着门调试投影设备，他后背好好隆起，随低头动作牵动背部肌肉。

“夏小姐，怎么有兴趣上来看看。”他声音像松脂缓慢滴落，连头也没回，似乎并不意外有人到来。

“想就来咯。”夏萱耸肩道。

他转身时，时璃注意到对方左眼蒙着灰翳，却仍能准确捕捉到她后退半步的动作。

“莫比乌斯镇来的孩子对音阶过敏？”他突然来到时璃身前，用琴弓挑起时璃的下巴：“说说看，你在投影里听见海哭还是船啸？”

时璃虽然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来自莫比乌斯镇，但对方的无理行为实在是对这位演奏家提不起任何好感。

夏萱按住琴弓：“她能看到雾蚀港的集装箱。”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连同投影传出的音乐声也骤然停止。

片刻后，演奏家将琴弓抵在自己喉结：“十七年前载有个货轮载着一群人出海，直到现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这位莫比乌斯镇来的孩子，你觉得那些集装箱是他们归宿的坟墓吗？”演奏家放下琴弓后，给自己碾磨了杯咖啡。

他一饮而尽，随即敲碎咖啡杯，用瓷片在鲸鱼图案上刮出轰鸣：“所谓艺术，不过是把这座监狱的呻吟谱成安魂曲。”

夏萱沉默着将纸杯残骸收进外套口袋。

玻璃幕墙外传来邮轮汽笛，所有全息投影瞬间熄灭。

演奏家摸索着褪色的琴弦盒：“合唱团不需要能看见牢笼的人，他们只需要编织理想而又美好的梦。”

演奏家领着她们走出房间，转进另一个屋子里：“这是我的休息室，请便。”

“坐吧，他这人虽然古怪，但……也是个可怜人。”夏萱示意时璃不用紧张，她长靴压在毛绒的地毯上发出低微的沉闷声。

“诶，夏小姐可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演奏家端着两杯热茶放到二人面前，随即目光看向时璃，啧啧了两声伸出手：“我叫尤金年，初次见面，既然你跟夏小姐认识，那么也算是我的朋友。”

“……那个尤先生，我叫时璃。”时璃看着那只全是被琴弓与琴弦磨出老茧的，伸手一握，老茧如同石子般恪在手心。

尤金年收回手坐了下来，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时璃姑娘，你是觉醒者！”

“对。”时璃没有隐瞒。

听到她的回答，夏萱也感到不可思议，她忽然紧抓住时璃的臂弯，轻咬住嘴唇目光似乎游神般望着平静的茶水。

尤金年双手交叉，缓缓说道：“原来如此，觉醒者本就稀少，所以你能看到那些，并不全稀奇之事。”

时璃疑惑地问道：“那些集装箱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你们看不到？”

尤金年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十七年前那个货轮出来的信息。”

尤金年忽然俯下身子，声音带着异样情绪：“时姑娘你想听吗，我可以感受你！”

夏萱突然回过神瞪大了眼睛：“尤金年你想要干什么！”

尤金年并没有理会夏萱的质问，只是紧紧地盯着时璃的眼睛。

时璃仿佛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钻进她的思维，她下意识地抵抗：“尤先生，请你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