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有宋侯爷守夜我睡觉一亿个放心，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着，一着就是深度睡眠。大约到了天刚亮那会儿我不知道被啥动静给整醒了，一抬头，隐约看见屋里多了个人。

我坐起身缓了一下——多的这个人是周春。

“长孙无语刚才给我的，”周春关上门，把一张纸塞给宋砚，“昨晚在乙城外找到了顺王府的车驾，但是人却不见了。”

宋砚问：“随行的侍从和亲兵呢？”

“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副空车驾。”周春下意识握紧剑鞘，“事发突然，我得立刻赶过去。长孙无语会派人保护陛下，你一会儿照常去完达山。”

宋砚又问：“那南宫问怎么办？”

“我带他走，让他跟着你也是累赘。”周春拿出了《菜花宝典》，递给宋砚，“宝典你来保管，王府的事尚有疑点，我担心会有闪失。”

宋砚点头，收下了宝典。

该交待的交待完，周春瞥了我一下就急匆匆走了出去。周大福还在呼呼大睡，宋砚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我。

我主动跟他说话：“你有啥跟我说的不？”

宋砚道：“跟紧陛下，哪都别去。”

我点头：“收到！”

说完，宋砚提刀走人。不料刚走出去半步又停下了，背对着我说了一句：“我会救公孙学。”

然后还没等我回话，人就大步走了出去。

（119）

周大福一觉醒来变了天，周春宋砚南宫问三个大活人一齐消失，就剩下了我这个忠心耿耿的大内总管。我把他睡眠期间发生的事给他补了课，结果补了还不如不补，听完之后他眉毛就没展开过。

我安慰他：“长公主的武功那么好，没啥好担心的。陛下你听我的，咱就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小春做事稳妥，我是放心的。跟你说实话小姚，我担心的其实是咱俩。”周大福瞅我一眼，“就算那个长孙无语靠得住，她手底下的人可不一定靠得住。我这心里啊一直都不踏实，总觉得百里加急得害咱……”

我没忍住怼他：“昨晚你也不踏实，结果睡得呼呼的比谁都香。”

周大福摇头：“那不一样，昨晚有我家小春和宋砚在，现在可不行……这样小姚，咱俩去官府。”

我说：“可是宋砚告诉我让我哪都别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一脸严肃的姑娘——这个我见过，那天就是她给长孙无语报的信。

“师姐让我来保护你，”姑娘亮出了上官府的腰牌，还有一张周春的亲笔，“去我们那，还是去官府，都随你。”

周大福看见周春的字迹总算是放下了心：“既然小春信你们，那去你们那便是。”

姑娘道：“事不宜迟，走吧。”

我赶紧扶上周大福，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姑娘忽然拦住了我：“你留下。”

我懵逼了：“啥？”

姑娘发话：“我家师姐也是受人之托，抱歉。”

“不行，小姚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得带着他，”周大福拽起我的胳膊肘，“女侠你就通融一下，举手之劳的事嘛。”

“已经通融过了，”姑娘举起那张纸，“这位原本的意思是，杀了他。”

“……”

我原地愣了几秒钟，脊梁骨不知不觉爬满了冷汗。

周大福一脸严肃：“这事我做主，让小姚跟我一起……”

“不用了，”我攥紧拳头，对周大福挤出个笑脸，“你先走吧，我得听宋砚的，在这等他。”

周大福：“小姚……”

姑娘对我一抱拳，然后又推又拽地带走了周大福。我关上房门，一个人背靠着门站着，愣了好久。

周春一直看我不顺眼，但是碍于周大福在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只好趁着自己不在让长孙无语替她动手……如果周大福的第六感是真的，百里加急还会找我们麻烦，那我今天备不住还真就会交代在这。

虽然说以往不是没遇见过这种危险情况，但是每次我都仗着主角光环加身成功化险为夷，真情实感的害怕啊，恐惧啊，还真就没有过。

怎么这回就……

是因为之前都是虚晃一招，这次是真的盒饭预警？还是因为……

因为之前宋砚一直都在。

打我穿过来那天起跟宋侯爷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有刀没刀，他永远是挡在我前头，跟公孙学正好相反。时间久了我的潜意识自动就默认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现在他不在，我的安全感也跟着没了。

这么一捋，我彻底开窍——原来我是砚宝男。

好了，这下子更不能如宋侯爷的愿跟他两清了。

我当机立断决定上山去找宋砚，绝对不能就这么等着百里加急把盒饭热好送上门。昨晚百里加急说这个客栈是他们的地盘，我琢磨了一下，从正门大摇大摆出去危险系数有点儿高，保险起见还是从窗户走……嗯？

我走到窗户边上，一低头，看见了张熟悉的面孔。

独孤败。

（120）

“我知道你也来了，正打算顺路看你一眼。”独孤败带着我爬上了去完达山的小路，四下里看过去除了我们俩没别的活人，“刚才你说，百里加急要杀你灭口？”

一说这个我还心有余悸。我把昨晚在客栈里的事大概给独孤败复述了一遍，独孤败听完后思考了一下，跟我说道：“灭口倒是不至于，百里加急要是真在乎这个就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个不用害怕。倒是这个遗书……”

我问他：“那个闻人大天到底干过啥事啊？”

独孤败道：“我猜多半与司马纲有关——当年司马纲被追杀的时候，正是闻人大天护送他逃到了虎啸山庄。这闻人大天也是个倒霉的主，司马纲杀红眼的时候没躲过去，多亏公孙二娘才捡回半条命……山庄的事事发突然，现在细想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或许真相，就在这完达山上。”

独孤败见我爬山费劲干脆把我直接拎了起来，带着我一路登顶，跟南风接上了头——我俩走的这条路线是南风提供的，正经大路得是受令狐邀正式邀请的武林大佬才能走。南风见了我俩啥也没说，直接带着我俩走了后门，一直走到了一间大堂的屏风后。

令狐邀的会议正在进行中，我偷偷看过去，参加会议的武林大佬有小几十号人，宋砚现在正坐在最边上，旁边的就是长孙无语。

我再瞅瞅，还看到了上官铁柱和百里加急，哦还有之前出现过的宇文克。至于其他人就不认识了，应该都是龙套角色。

我和独孤败现在的位置正好是令狐邀的视线盲区，他看不见我俩，我俩也只能看见他的一点儿背影。我再探探头，看见了站在令狐邀边上的令狐离，还要再看时被独孤败无情地按回了屏风后，然后就啥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只能听，听到的会议内容大概是这样：

令狐邀：“……那么今年的珠峰论剑就暂定在中秋，待比武结果出来，再推举下一任武林盟主，如何？”

大侠甲：“令狐门主何必自谦，当今武林堪当盟主的唯您一人。依我看不必再拖，今日就定了吧。”

大侠乙：“不错。令狐门主德高望重，看如今卷帘门盛况便知这盟主之位非您莫属。上官盟主，您意下如何呢？”

上官铁柱：“我这几年的身体大不如前，想卸下盟主之任已久。今日不论诸位推举的是谁，我都没有异议。”

神秘人：“我有异议。”

（空气突然安静）

长孙无语：“……起舞？”

闹半天闻人大天他女儿还真在这！

重头戏来了我赶紧伸出去一只眼睛看热闹——闻人起舞披麻戴孝站在了会议室中央，不远处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头，正是公孙学！

“各位掌门，我是德帮帮主闻人大天之女闻人起舞。”闻人起舞亮出了那遗书，“先父临终前留有遗书一封，事关虎啸山庄旧案，我不能隐瞒。”

令狐离怒斥：“放肆！你这疯婆娘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来人——！”

“慢着，”当事人令狐邀从容不迫地一抬手，“来都来了，让她说便是。”

令狐离：“可是父亲……”

令狐邀摇了摇头。

吃瓜群众开始嘀嘀咕咕，闻人起舞的手隐约在发抖，声音却克制得很平和：“诸位都知道，当年在虎啸山庄，司马纲恩将仇报勾结反派血洗山庄，我爹也因此身受重伤……”

大侠A：“闻人帮主的事我们也深感痛心，但是这与令狐门主又有什么关系？”

大侠B：“就是就是。令狐门主心善，司马纲那事之后他还收留了不少虎啸山庄的弟子……哎？我记得，令狐少主就是那时候过来的吧？”

大侠C：“你没记错，当时还有长孙姑娘，他俩是一起的。”

令狐离：“闭嘴。”

“然而，真相却是——”闻人起舞声泪俱下，“令狐邀与我爹趁司马纲被北厂追杀之际妄图坐收渔利，共同图谋《菜花宝典》！”

百里加急坐不住了：“起舞！”

闻人起舞不为所动：“令狐邀借北厂之手杀司马纲未遂，于是让我爹将司马纲与司马夫人护送至虎啸山庄，骗取他们信任后盗走了宝典——而在那之后，反派杀到虎啸山庄，则完全是令狐邀一人的设计，与我爹无关，与司马纲更无关。”

众人不约而同地被这个大瓜给噎着了，观众席上，上官铁柱闭上了眼。

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大侠提问：“照你这么说，虎啸山庄的血债得算在德帮和卷帘门头上，那司马纲是无辜的喽？”

“我只是复述遗书内容，没有为司马纲开脱，更何况他也不无辜。”闻人起舞接着说，“司马纲到虎啸山庄时，司马夫人身中剧毒，公孙父女使劲浑身解数也是束手无策，情急之下司马纲吞下毒血，让公孙父女拿他试药……”

又有人问：“什么毒连公孙家都治不了？”

闻人起舞：“正是北厂的独门武功，绝命毒掌。”

旁边打酱油的宇文克贴心地给大家伙解释：“这绝命毒掌可是狠辣至极——施掌人常年以掌淬毒，功成之后便可借掌力将毒物直接打入骨髓肺腑。如此这般，即使有解药也已经无济于事，只能等着毒发——可偏偏这毒又不致命，只会一味地折磨人，想寻死都拿不出力气。”

“公孙二娘配不出解药，最后研究出一套针法把司马纲的毒逼了出来。司马纲大喜过望，然而司马夫人症状已深，那针法怎么用都无济于事……”闻人起舞哽咽道，“夫人死后，司马纲又发现那搭上了他一家人性命的《菜花宝典》不翼而飞，以为是山庄中人盗走宝典，为此大开杀戒。我爹偷走宝典后趁乱逃出山庄，并将山庄中事告诉了令狐邀——然后，令狐邀重金请来端木林森，企图借反派的刀把所有事所有人全部铲平，再把罪过顺理成章地推给司马纲。不成想，公孙二娘嫁给了端木林森，他的阴谋没能得逞。”

说完，闻人起舞把一直在潜水的公孙学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