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得不说姚老爷子这人真能处,别看他一瞅见我就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家对下人那可是真够意思——姚家今天吃的是大桌饭,全府上下近二十号人围成了圈,一堆大爷大妈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得亏董卿姐姐不在,不然我今天高低得来一首难忘今宵。
老爷子不搞阶级压迫,更不搞形式不说场面话,吃就是吃,唠就是唠。那边他跟下人们有说有笑,这边我两杯酒刚下肚,眼睛上就起了雾。我把酒杯推到了一边,懒洋洋地靠着姚铮一栽歪,开始徒手啃大骨头。
姚铮往我这边坐了坐:“二哥,刚才你去哪了?”
我吐出块骨头:“呸……逛街。”
“你不在的时候我跟爹聊了聊,难得他跟我好好说了会儿话,”姚铮把自己碗里的肉拨到了我跟前,“但是他还是不肯让步,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执拗……”
“你说啥呢?”我没听懂这孩子在念叨个啥。
“喝多了?”姚铮伸手在我的脸上拍了拍,拍到了一手的油,“我是说,爹当年就不同意我参军,因为这事他没少给我甩脸子。去年我被调进了皇宫当差,他直接连家门都不让我进了——这么说想起来了吗?”
我的脑子慢悠悠转了转:“……哦。”
姚铮接着说:“你平安无事,爹也已经没有大碍,我可能过两天就得回宫了。”
听到这话我一愣:“这才刚回家就要走了?不能再留几天?”
“不能,”姚铮说,“一来宫里头走不开,二来我和爹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再过些年,等他想通了会好一些吧。我走之后你多陪陪他,别总惹他生气,还有平王那边,二哥,你听我一句劝,能不来往还是不来往吧。”
我心里头莫名一阵不得劲:“嗯,知道了。”
(15)
人生在世,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饱喝足倒头就睡,打工人996的日子过久了,冷不丁翻身当少爷还有一点儿不适应。没办法,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
下午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翻滚了半个多点儿,兴许是中午大鱼大肉吃多了,肚子里一直咕噜噜,实在是不舒服。
我索性坐了起来,对着门大喊:“阿发!”
结果几乎同时,阿发小兄弟以逼近0.01秒的时间差闪现在了我的面前:“二少爷,可真巧!”
我开始揉肚子:“帮我找点儿健胃消食片……呃,就是促消化的,什么都行。”
“行,我去给你拿,”阿发嘴上说着去拿,人却朝我走了过来,“二少爷,刚才平王府的人送来了封信,老爷不知道,我偷偷给你带过来了。”
大瓶子给我的信?
我接过信封:“谢谢你啊!”
阿发嘟囔:“二少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瞅他一眼:“那就别说了。”
阿发:“……”
最后,阿发默默转身离开,留下了一个失落而苍凉的背影。
我打开信封,里头一共三张纸,内容如下:
1.第一张:老姚,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为了防止穿帮我在大纲开头给你安排了三段闪回,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已经成功接收。现在,我先给你梳理一下关键人物,以下内容请全文背诵——
2.第二张:我现在大名叫周秋,我的皇帝老爹大名周大福,我们家这辈儿一共四个娃——老大长公主周春、老二顺王周夏、老三我、老四宁王周冬。老姚家那边估计这会儿你也熟了,我就不费话了,更多未解锁人物敬请期待。
3.第三张:长公主回京,过几天宫里要办趴体庆祝,据说要办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到时候我想办法带你一起去凑热闹,就这样,欧耶!
“……”
欧你爷爷。
我把信纸叠好,再一抬头,房门又开了——来的还是阿发小兄弟。
他朝我扔来一包山楂丸:“二少爷,老爷让您过去书房一趟。”
我问:“我爹说没说找我干啥?”
阿发一笑:“谈心。”
(16)
五分钟后,书房内。
姚老爷子在会议桌后头严肃坐正,眼睛圆睁嘴角下撇眉毛中间明晃晃一道川字纹,身后墙上还挂着块应景的书法作品——四个毛笔大字——正大光明。
我恭恭敬敬站到了这位青天大老爷爹对面:“爹,您老找我啥事呀?”
老爷子瞄我一眼:“过来说话。”
我得令凑过去,一眼扫见老爷子的书桌上摆了好几本书,好奇心发作凑过去瞅了瞅,根据书名判断都是些二手书摊上常见的那种武侠小说,唯一的共同点是作者都是一个人——西州狂客。
我记得闪回里头透露姚老爷子貌似是个畅销书作家,莫非……
老爷子把书推到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这几日我一直琢磨着该拿你怎么办是好。来京城这些年,你小子没出息也就罢了,大不了我和你大哥养着你一辈子。可是偏偏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隔三差五你就要惹是生非,捅出来的篓子还一回比一回大。你爹我老了,跟你操不起这心,这样,过两天你大哥要出远门,你拾掇拾掇,我让他顺便把你送回老家。”
回老家?
我懵了:“好端端的为啥让我走?”
老爷子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为啥为啥,你说为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又往平王府跑了!我告诉你,那平王没死是你命大,再有一次别说是你,咱们这一家子人的命都得搭进去!要作死你自己作,别连累我跟你大哥!”
我这人天生就有眼力见儿,二话不说立即闭麦。几十秒后,老爷子脸色恢复正常:“你好好想想。”
“爹说得对,”既然他老人家给了台阶,我不顺坡下驴就说不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跟大哥走。”
当然,答应归答应,办不办就又是一码事了。
(17)
姚铮这次回来说要待两天还真就待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清早他就颠颠地跑到我门口说是跟我辞行。我没来得及刷牙洗脸,漱漱口套上外衣就跟着他一道出了家门,寻思送送这小子。
半路上阿发追了出来,说是姚钧给包了几斤酥糖,让姚铮带回去吃。
我一路给他送到了宫门口,临进去前他跟我抱了抱,我慈爱地给他顺了顺毛。最后他红着眼睛往宫里头走,一手提溜着酥糖,一手跟我摆手,好悬一步三回头。
旁边的阿发跟我一样是一个感性的人,见了此情此景直接哭了个梨花暴雨,只可惜因为哭相过于真挚导致我看了他一眼直接泪腺坏死,预备好的眼泪被迫中道崩殂。
没办法,江湖规矩哭者为大。我哄着他往回走,路过间茶楼的时候正好我俩的肚子发生共振,于是我给他拐了上去,请他吃顿早饭略表安慰。
几分钟后菜上齐了,他开始哭哭啼啼地扒着茶叶蛋,蛋扒完了塞进嘴了哭声才暂停。我难得耳朵边清静了下来,一口咬下去半个馅饼。
我靠着窗口往外望,外头人来又人往。
阿发问我:“二少爷这是瞅啥呢?”
我说:“瞅热闹。”
古代人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整个,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过路的吆喝的唠嗑的拌嘴的,牛车马车拉人的拉货的,杂七杂八的声音炖成了一锅粥,香味顺着凉飕飕的小风直往鼻子里头钻。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
“早起天凉,二少爷也不想着多套一件儿,”阿发伸手去关窗户,“趁这粥还热乎你赶紧多喝点儿,一会儿凉了……哎?那不是永安侯吗?”
“啥玩意?”
我顺着阿发的目光看了过去,大街中间一位帅小伙正骑着匹白龙马,不急不慢刚好路过——巧了不,正是大瓶子的那个正义表弟,说要砍我脑袋那个。
真是冤家路窄。
我问阿发:“那是……平王的表弟?”
“就是他,错不了。”阿发探出头,“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这永安侯做什么去,瞧着倒像是要出城。”
我淡定地看了阿发一眼:“介绍介绍他,拣你知道的说就行,别问为啥。”
阿发:“……”
(18)
根据来自于阿发的可靠情报,大瓶子的正义表弟大名宋砚,今年二十六岁,出生在武将家族。由于他爹为国捐躯再加上亲戚关系,大瓶子家一直把他当成自家人照顾,虽然他人不姓周,但是实际待遇跟姓周的比不能说天壤之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阿发还透露,这位永安侯脾气古怪,除了平王府和青楼之外几乎哪也不去,既不上班也不作妖,消消停停在家养老,可以说存在感约等于零,堪称京城第一隐形人。
对别人来说是隐形人,对我来说可不一定。武将家族,侯爷职称,皇族待遇,瞧瞧这奢华逆天的爽文男主配置,别说砍我脑袋了,把我们这一家子五马分尸凌个迟什么的都so easy。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尽快找机会把人头恐吓事件报告给大瓶子,防患于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