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晴日朗,日炎城周围一派祥和,连自由的风都为此时的安宁扼住来去匆匆的步伐。
陈池姝站在东边的城墙上,遥望城外高耸破云霄的巨树。今天的太阳很好,温暖而又不会过分炽热,是个难得的美好天气,犹如众神欢饮的筵席之地,连地面都被慷慨地打扮一番,镀上了黄金的光辉。可远处的沙丘巨树却是异样频出。
就在不久之前,陈池姝亲自将沙安文送出城,随后又不放心,从楼梯处登上城墙,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在心中暗暗祈祷事情一切顺利。
命运仿佛是在跟陈池姝开玩笑,上一秒沙安文刚离城,她眼中沙丘巨树还是一道遥远且模糊的绿色影子,下一刻她就依稀看见有一个黑点出现在半空中,随后平地生风,漩涡似的龙卷风自地面迅速盘旋而上,不消片刻便将沙丘巨树围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连丁点儿的阳光都渗不进去。
陈池姝下意识紧抓手下的墙面,闭紧眼睛,想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幕只不过是眼花的产物,睁开眼后,场景仍旧没有变,又将自己的上半身尽力探出,企图再靠近一点,看的再清楚一点。
阵仗如此声势浩大,那场旋风压在陈池姝的心上,她不知此刻这场异动意味着什么,也不知怎么发展下去是好是坏,她只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筛选出来的人选能为日炎城带来希望。
而另一边,日炎城的希望沙安文反倒十分平静,她抬头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阳光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却被风形成的屏障隔绝在外,外面是光辉灿烂的风景,里面则是黑黢黢的一片,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沙安文随手扯下一小根头发,随后轻轻一松,咻的一下就被卷到万米高空中,她的目光跟随着这丝头发抬望天空。
这道龙卷风是沙安文召来的,以灵气为根基,灵气越浓,它的威力越强,算是聚灵阵的变种。
对于修者来说,这里还能是个不错的修炼场所,毕竟这里灵气浓度过分超标,可魔物就不一样,本身就对灵气水土不服,再加上一下子到了高浓度环境,足以让它们吃尽苦头,也算是变相将它们囚禁在这。
沙安文皱眉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结果,灵气浓度不够,风力差点意思,还要再加点功率。
沙安文手一挥,驭气成笔,在空中龙飞凤舞一番,一道神秘的字符凭空出现,笔尖轻点,字符直直飞往树干,啪的一下融了进去。
树木兀然整体发亮,一道道晶光从地底涌至树冠,汇聚到呼啸的风中。
沙安文突然回望日炎城一眼,手指虚空一点,她留在城主府中的纸鹤飞了起来,径直地飞向某人所在的方向。
城东墙上,陈池姝惊觉城中异常喧嚣,回头一望,犹如寒天腊月被迫淋一盆冷水,心里哇啦哇啦的凉。
日炎城外有沙丘巨树,城内有金丝藤叶树。每隔两十五年的八月开一次花,花朵银白相间,小小的一个缀在垂落的枝条当中,轻飘飘地随风起舞,宛若扑腾翅膀的蝴蝶。
而现在,这棵树开花了。无数的花瓣随风飘落,洋洋洒洒地飞向整个日炎城,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犹如天上的银河坠入人间。
这场景很美,城中众人对此却议论纷纷。陈池姝清楚为他们为何如此惊讶,这棵树去年才刚刚开过一次花,离下一次的花期还远的很。
这些异常来的突然,异动的根源很明显就是城外的沙安文。陈池姝猛然一个回头,无论是沙丘巨树还是沙安文,她们的身影早就看不见,此刻的眺望不过徒劳无用功。
陈池姝死命抓紧手下的墙砖,粗砺的表皮刺出一个个小口子,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她的手更用力了。
怎么办,怎么办?是出了什么插曲了吗?该怎么跟城中的百姓解释,说这是天降祥瑞吗?可接下来要再出点异常,谎言不攻自破,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百姓又要炸开锅。
紧张的情绪化身高端的猎手,一点点折磨手中走投无路的猎物。陈池姝牙关紧闭,无意识撕咬着自己的嘴唇,唇瓣变得更加鲜红。
视野突然被花瓣挡住,陈池姝赶忙伸出手,拦下了这朵淘气的花瓣,小心翼翼地举到眼前,只见原本富有光泽的花瓣暗淡了下来,她还没有伸出手去碰,鼻翼吸动间产生的微小气流打在上面,这小小的花瓣就碎了。
陈池姝瞪大双眼,刚掉落下来的花瓣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脆弱成这样,这个状态更像是风干已久的老花。
金丝藤叶开花事件还没有个合理解释,这些花突然全部枯萎,像是有什么东西掠夺走了它们的生命。
更要命的是,陈池姝从墙下百姓的吵闹中听到城中其他植物也出了问题,养的盆栽、种的蔬菜、开的正艳的野花,一个不落地通通枯萎掉,甚至连这些掉下来的花瓣也失了色彩。
这点比刚才的还要要命。金丝藤叶突然开花还能勉强扯出个祥和之兆来,植物突然大片枯萎能怎么说,难不成说除了玉养人,植物也很养人,动不动就大批替人去死?
陈池姝用力抹了一把脸,事已至此,还能咋的,还不是得赶紧说点什么,先把他们安抚下再说。
命运总是会戏弄人,这一刻绝望,下一刻或许会好心赏你一个峰回路转的转机。一个洁白的纸鹤撞进了陈池姝眼中。
这鹤很明显是沙安文的手笔。陈池姝摊开手接住它,熟悉地声音从纸鹤身上传了出来,“当城主接到我这封信,想必城中是有了一些异常。放宽心,只要我没有给城主传来噩耗,事情都有希望。”
纸鹤说完话,自顾自地烧了起来,炽热的火焰丝毫不逊这明媚天光,余灰带着暗红的火星汇成了一个喇叭,好巧不巧地停在陈池姝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