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觞这才将转头看向他，见他神色才发觉他是吃醋了，不禁有些讶异，“我跟他就见过一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刚才你只在看向他的时候笑了。”他注视着她的脸，说道。

“……他先朝我笑的，我还回去而已。”燕飞觞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语气有些无奈。

她觉得今天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已经够高调了，若是两人再表现得这般熟稔，怕是要惹人怀疑。

燕飞觞刚准备结束话题，就听见另一侧的独孤元霜出声。

“燕大人，你跟旁边那位很熟吗？”

燕飞觞转头看向她，扬眉问道，“不熟，怎么了？”

独孤元霜特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知安平县主？”

她口中的安平县主李曦是广川郡王之女。

燕飞觞倒是听过这人的名字，颔首说道，“听人提起过，你为何提起她？”

独孤元霜刚要接着说，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陛下驾到！”

随着这声高喊，武昭帝的身影就出现在殿内，跟他一道进来的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是谢贵妃。

方才说话间，时间已经到了申时，这场宫宴也算正式开始。

本来这种朝宴，应该是皇帝携皇后一起出席，但因着武昭帝跟杨皇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差到天下皆知，连在众人面前演戏都做不到。

且武昭帝早已存了废后的心思，更不会让杨皇后出席，而是跟谢贵妃一起出现在众臣面前。

等众臣行完礼重新坐回位置上，不少人的视线微妙地扫了谢贵妃的肚子一眼。

正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谢贵妃确实怀有身孕，此时腹部已经有了起伏，动作间都在注意护着肚子。

见她这般，殿内气氛有了略微的变化，之前的毕竟是谣传，有人对此并不是很相信，如今亲眼见到，难免要生出些心思。

大多数人都是心情复杂的，有一家人却是很激动，这便是谢家。

谢家前两年因谢清淮的事人心低沉，培养出一位优秀的继承人并不容易，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他的离世对于谢家的打击是巨大的。

或许是得了上天垂怜，继谢清淮之后，被寄托家族众望的谢清河也是一位极为出色的继承人，光是能在元颂今这般强劲的对手下拿下状元，就能看出他的才华不在谢清淮之下。

有了这样一位继承人，谢家才算是从之前的打击中走出来，如今谢贵妃怀了身孕，更是让他们喜上加喜。

因当年的事，谢家跟独孤家关系势同水火，哪怕已经过去两年，两家依然毫无来往，巧的是，这次两家的位置刚好挨着。

一旁的独孤家看见谢家人掩饰不住的高兴，心情有些复杂，谢清淮的事他们家还是有些理亏的，如今有了谢清河，他们心底也少了些愧疚；不过这谢贵妃有孕之事，他们就没那么高兴了，若真是个皇子，他们谢家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此刻君臣齐聚，殿内铜管乐起，歌舞升平，端着酒水的宫女陆陆续续进来，为众人将杯盏斟满酒水。

云溪暮见状刚要吩咐宫女将酒给撤了，就被燕飞觞用眼神制止。

“换成甜酒吧。”燕飞觞看着准备倒酒的宫女，开口说道。

那宫女听见她的话一瞬的愣神之后连忙应道，“奴婢这就换成甜酒。”

既然是宴会，定然是没有茶水了，相比其他的酒，少量甜酒并不会让人产生醉意。

独孤元霜见了有些讶异，“原来你当真不能碰酒？我还以为……”

她想说的是那次四人在潇雨轩的时候，燕飞觞就没有碰酒，独孤元霜本以为她是因几人还不熟悉，这才拒绝，谁知她竟然真的不喝。

“酒量不好，便也很少喝了。”燕飞觞唇角微勾，说道，“你方才要说的有关安平县主的事，不妨接着说？”

独孤元霜神色一顿，刹那间就想起她说的事了，语气含笑，声音压低道。

“这还是早些年的事，县主当年对那位一见倾心，闹着要让广川郡王向国公府请婚，广川郡王没办法，只得去找广德长公主询问此事，那位知道这事后就直接拒绝了。”

燕飞觞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微微挑眉，“之后发生了什么？”

独孤元霜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县主被拒绝后反而想法越发强烈了，她又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之后凡是向广德长公主商议过婚事的小姐，都被她针对过，后来那些想请婚的人见那位当真没有一点要成婚的打算，慢慢的也就不再提这事了，安平县主也没了动静。”

“她倒是痴情。”燕飞觞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听她说完语气不明地说道。

独孤元霜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低声道，“也因那位近两年低调，很少在众人面前出现，其他人也没了接近的机会，否则安平县主定然不会这么老实，所以我才说，尽量别让人看见你跟那位扯上关系，若是传出去，这县主怕是要来找你了。”

她说完又补充，“那县主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但是能少个麻烦就少一个，有个蠢又执着的对手实在令人头疼，这就是我为什么只跟聪明人打交道，起码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同伴都不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燕飞觞对她的观点极为认同，聪明人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队友，若确实智谋过人，她都愿意给予敬佩，而且与他们打交道会省心许多。

“我记着了，会注意不让那县主记恨上的。”她语气很淡，对独孤元霜说道，“多谢。”

“我也不过是恰巧知道此事，这才让你注意些。”

燕飞觞目光转向一旁的人，见他正在跟李玄说些什么，看不见他的表情，素手执一盏琉璃杯。

那双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执杯的动作透着矜贵。

那应是一双执笔抚琴的手，燕飞觞却知道那双手不仅能玩弄风雅，还能提剑杀人。

但是她现在想得却不是这些，而是风花雪月，明明看起来如此白皙清贵的手，却能将她拉入欲望漩涡，一点不会因她的哭求而怜惜。

“怎么这副表情？可是喝酒的缘故？”

不知何时他已经回过头，看见燕飞觞脸上似是落寞的神情，轻声问道。

燕飞觞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不禁失笑，声音轻柔，“无事，只是想到些别的事。”

她突然不想在宫宴上待了，若是平时她这样，他会过来抱住她，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会答应的。

她本来有些上挑的眼尾略微下垂，眼神也没了神采。

云溪暮眉头微皱，伸手去握她的手，不想却被她甩开。

燕飞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只是心底不受控制地想躲开他，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他的手甩开。

“……阿煦，我……”燕飞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眸说道，“你先别管我，让我静一静。”

云溪暮看见她桌上的酒，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出声问道，“你喝酒了？”

燕飞觞确实碰了杯中的酒，但也只不过是稍微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没想到还是影响了她的情绪。

她眼睛微眯，心底升起几分厌倦，饮酒后的症状竟然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让她有了一种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着实令她不爽。

“不过是尝了尝，没什么大碍。”燕飞觞抬眸看向他，眼底划过歉意，唇角勾起轻笑，柔声说道。

虽然知道她饮酒后的症状，如今再次看见，云溪暮心底还是难以平静。

他刚要开口问她症状到了什么程度，不想坐在首位的武昭帝这时却出声说话。

“诸卿——”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让满殿一静。

“今日天朗气清，朕与诸卿共聚一堂，君臣同乐，实乃盛世之象。诸爱卿皆朕之肱骨，今日琼宴既设，当尽君臣之欢。这一杯，敬众卿家为国劬劳。”

武昭帝说完就执起手中的酒杯。

皇帝敬酒，在场众人纷纷举杯。

燕飞觞自然是不会再碰这杯酒了，借着衣袖的遮掩，仅是做了饮酒的动作。

当然这样做的不止她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浅尝，万一没注意喝多了，在御前醉酒做出些什么不敬的举动，往小点说会被人当成笑料，往大了说那就是御前失仪。

这样一来一回，殿内气氛热络起来，也是时候说正事了。

武昭帝坐回龙椅上，才接着说道，“趁此良辰，朕有几件喜事说与诸卿，其一便是今年进入殿试一甲的三位新科进士，我朝能得如此贤才实乃上天恩赐，朕之大幸，故而朕特授予其官职。”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相互递了个眼神，这次武昭帝对此事一直闭口不言，也不曾与下面的大臣商议，想也知道武昭帝对于世家已有了戒心，这官职想也知道不会多高。

当然，也有已经提前知道诏令内容的，例如吏部尚书秦飞，有不少人向他看去，他都假装没看到，将目光转向别处。

秦飞心底暗道，“看我作何，这官位又不是我安排的，我就是个奉命做事的。”

这官职安排下面做事的可能不知道，但是燕飞觞会给皇帝的决策提出建议这事，朝中无人不知，故而也有不少人往燕飞觞那边看。

往她那边看的大臣却发现这位向来从容的中书令似乎不在状态，脸上神情恍惚，对于众人看过来的视线竟丝毫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