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认识一下,你的未婚妻。”李道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宋式玉添堵的机会,“去啊,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李道从推冯图安,看热闹不嫌事大。
未婚夫?冯图安诧异,我来这儿不会还要嫁人吧!
她偷看宋式玉神情,那人一言不发,嘴抿成一条线。
“她现在是我的捕快,日后可要常见面哦!”李道从得意,拍拍宋式玉的肩,潇洒离开。
宋式玉心中不忿,却不敢躲过。他出身卑微,万年老二,只能低头。
奈何李道从不得,宋式玉将所有怒火倾泻在冯图安身上,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冯图安心里直发毛。
“......那个。”冯图安触碰宋式玉衣袖。
宋式玉唯恐避之不及,仿佛冯图安是瘟疫,他一字一顿,冷冰冰道:“我是不会喜欢你的。”留给冯图安一个背影。
“真是不要脸,都追到衙门来了!”莫莫走在最后一个,对她呸!
“那个我只是想问怎样才能退婚?”
没人听完冯图安后半句话。
在衙门呆了半日,冯图安都在绞尽脑汁,如何才能和宋式玉解除婚约。
宋式玉勤勉,向来是最后一个离开衙门。
明月高悬,宋式玉行走在回家途中,被冯图安拦下。
“你又想做什么?”宋式玉警惕地观望四周,她不会又要找人来把我捆了吧。
冯图安也不想同宋式玉有过多纠缠,她停在三四步外,同宋式玉保持安全距离:“我想解除婚约。”
“你想做什么?这又是你想出来的什么新法子?你别妄想嫁给我!蠢妇!泼妇!”
“我不喜欢你,不想嫁你,想解除婚约,你听不懂吗?”冯图安好言相谈,宋式玉却句句带刺,冯图安也不惯着,“解除婚姻,有哪个字不懂?”
“你说真的?”
“怎样才能接触婚约,你告诉我,我马上去做。”
“把金钗拿来,在双方父母见证下,解除婚姻。”
“金钗是什么?”
“从前定亲,我母亲给的信物。”宋式玉见冯图安一脸茫然,很不耐烦,“你又在装什么?你成天戴在头上招摇过市的东西!”
“哦——”冯图安恍然大悟,她摸向发间,忽然记起,金钗被她给了陈姑,“明日,我将发钗拿来给你,你记得通知你父母。”
宋式玉父亲早逝,唯有一母。他从不相信冯图安的真心,事实也证明他没有错,她连他有无父母都记不住。
这些年的死缠烂打无非就是她的一场游戏,她玩得开心就行,丝毫不顾忌宋式玉。
想及这些年的屈辱,宋式玉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漠视冯图安,径直离开。
“记得啊——明日!”
别了宋式玉,冯图安匆匆回府,告知父母她想退婚,冯家夫妇早就看清这是一场孽缘,强扭的瓜不甜。
“乖宝,你终于想通了。”
此话一出,冯图安便知父母这里解决了,还只剩金钗,急匆匆跑到厨房找陈姑,找了几圈,都没看见人。
“陈姑呢?”冯图安连问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等到二更天才听见门响。
陈姑蹑手蹑脚关上门。
“陈姑,你可算回来了!”冯图安趴在桌上,腰酸背痛。
黑暗里,忽然声音响起,吓得陈姑直跳:“哎哟,我的天老爷!你怎么在这儿?简直要把人吓死!”
“陈姑,我之前给你金钗呢?”冯图安点亮蜡烛。
“不是说给我了嘛!”陈姑语气防备。
“我现在需要,出钱买回来。”
“给都给了怎么能要回来?”
“我是说买,五两。”
陈姑不吭声。
“十两。”
陈姑缄默。
“十五两。”
陈姑还是不说话。
“你不要漫天要价哈。”
陈姑依旧沉默。
“我不要了,你拿着当宝贝吧。”冯图安没好气道,“等着一晚上,我也累了。”冯图安作势要走。
陈姑拦住她,伸出两个手指:“二十两。”
冯图安不信任地盯着她,唯恐她得寸进尺。
“就二十,多了我不要。”
“成交。”冯图安拿出二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金钗。”
陈姑拿不出:“明天给你。”
“我现在就要,陈姑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小姐,您再宽慰我一点时间,明天我一定拿回来。”
“拿回来?”冯图安捕捉到关键词,“你拿哪儿去了?你已经把金钗卖了?”
被戳破,陈姑无奈点头:“我将金钗当了,当了十两。小姐,您别急,我明天就将金钗赎回来!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明日辰时,我要见到金钗。”
“会不会太早?”
“只有这个时辰。”冯图安撂下话,走人。
翌日,天蒙蒙亮,陈姑就出了门,待冯图安即将出门才满头大汗回来。
“金钗呢?”
“......小姐。”陈姑为难。
“你又要说什么?金钗没人偷了?金钗掉了?”
“小姐,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替您将金钗拿回来。”
“不是替我是替你,是你需要二十两。我诚心相待,你嘴里却没有一句实话,若你现在同我说实话,金钗找回来,我还能视同你卖给我,依旧付你二十两。”
“我没有骗小姐,金钗我确实当了,我今早也去找了,只是......被人买走了,前脚刚被买走。”
“谁?我去同人说。”
陈姑支支吾吾。
冯图安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不会是李县令吧?他能起这么早?”
陈姑苦着脸:“正是李县令。我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李县令一个男子没媳妇没姊妹,买金钗做什么!怎么就正好遇见他了!”
“唉——”冯图安头疼,真的头疼,一遇见李道从,她就头疼。
她明白李道从之所以同意她入衙门,为的就是给宋式玉找不痛快,而她为什么能让宋式玉不痛快呢,因为她占着他未婚妻的位置,而他厌恶她。
昨日冯图安见其他人都有事做,只有她无所事事游荡,于是问李道从:“大人,我做什么?”
李道从下巴一抬:“去吧,去他面前站着。”
冯图安:“......”
要是让李道从知道她阳奉阴违,表面遂他的意给宋式玉找不痛快,背地却偷偷和宋式玉解除婚约,李道从非将她一棍子打出衙门不可!
咋办?咋办?
“小姐!”
雁儿声音响起,冯图安内心:完了!完了!不会是宋式玉吧!昨天没跟他定时间,他不会来这么早吧!
“宋县丞来了!”
要我死啊!冯图安抬头望苍天。
“早啊。”冯图安笑眯眯出门迎接,“宋县丞来这么早。”
“避免夜长梦多。”宋式玉身旁还有一妇人。
“这位就是伯母了吧?宋县丞和您长得可真像。”冯图安努力寒暄,母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漠。
“可以进门了吗?冯大小姐。”
“进,进。”冯图安慌得不行,怎么办,拿不出金钗怎么办?他不会觉得我爱他吧?不会觉得我欲拒还迎吧?哎呀,真是恶心。
解除婚约仪式很快,双方父母立据为证,两家儿女解除婚约,今后婚嫁再无干系。
“金钗。”宋式玉伸手。
冯图安硬着头皮:“明天给你。”
“你又玩我。”宋式玉竭力压制怒火,在冯家夫妇面前保持体面。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没有,没有。”冯图安两个手快摆出火花。
“现在就拿出来。”
“......我拿不出来。”冯图安都想打自己,她非常能理解宋式玉的心情,怎么有人这么欠啊。
“你不要欺人太甚!”冯图安实在太欠,宋式玉实在忍不住,“你家是有钱,但也由不得你如此欺我!不想退婚是吧,那就结吧,纠缠一生,看哭的是你还是我。”
“别别别!不要冲动!我是真心要退婚的,跟我爹娘都说了。”冯图安摆出冯家父母,“你对我无意,我对你无情,没必要结,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对对对,式玉,安儿跟我们说了她想通了,今后都不会纠缠你了,她要过自己的日子。”王柳慧替女儿说话。
“式玉,冯叔作证,安儿说的都是真的,也都发自内心。”冯易简拉住宋式玉。
“金钗现在出了点意外,但我保证三日内一定给你!”冯图安再三保证。
“最后一次。”
终于送走这尊大佛,拿到退婚书,冯图安心里松下一口气,虽然只解决了一半,但总比没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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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人终于摆脱冯图安!”莫莫见宋式玉出来,立即上前道喜,“庄姨好!”莫莫同宋式玉母亲打招呼。
认识宋式玉三年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宋母。
“你好。”宋式玉母亲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十分拘谨。
“庄姨,好不容易来一次,让大人好好陪您逛逛。梁县虽不大,但风土人情与宋家村颇为不同。”
“不用,吃过午饭,她就离开。”宋式玉替母亲回答。
“这么快?蒋姨还不容易来一趟,为何不多呆些日子?”
“她待不习惯。”
“哪有不习惯的,庄姨多出来走走对您......”
“莫莫,滨河河堤加固了吗?”
“左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右边明天我和铁捕快他们......”
“不要等明天,现在立刻马上去。”宋式玉声音不高,但态度强硬,“我随后就来。”
“您来做什么?庄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多陪陪她呀。巩固河堤也不急这一时,明天也行,实在不行后天?”
“计划的是今天,就必须今天完成。莫莫,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宋式玉这一反问,饶是愚钝如莫莫,也听出了他的不快。
莫莫抬头,果不其然宋式玉脸色阴沉。
“我现在就去找铁捕快!”莫莫一个遁走。
若以诗喻人,李道从是“大梁贵公子,潇洒美少年”;宋式玉是“窗前一丛竹,清翠独言奇”。
宋式玉气质儒雅,长相柔和,但只要他黑脸,没人敢喘气儿。
他是个极其恪守规则且较真的人,刻板到不近人情。
他的世界,一是一,二是二,泾渭分明,不可违背,不可逾越。
既然制定了计划,今天要巩固河堤,那么即使今天天上下刀子,他宋式玉爬也会爬过去把工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