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吻都不让我吻,你给他口?”
救命啊,能不能不要喊这么大声?
林顾拉开报废的车门,巨大的车窗玻璃彻底倒下来,陆琛紧急把我从另一车旁推出去,冷空气扑面袭来,背后是刺骨的碎裂声和打斗声。
我踉跄着有点晕车,想吐,扶着车轮哕了半天吐不出来。再次抬头时,看见隐藏在暗处的保镖们已经站了出来,都是陆琛的打手。
我忍着不适站起来要喊林顾跑,转回头他已经从车尾绕到了我面前。
“吐出来。”林顾好看到虚化的脸冷到极点,捏着我下巴两只手指直抵进我喉咙,他手上沾了血腥味,是最好的催吐剂。
我眼泪连着胃酸涌出来,从来没咽过的东西还是翻吐了一地,在空气里散发着酸腐的腥臊味,我感觉自己吃了一肚子蛆虫。
林顾气得呼吸急促,却什么都不说,默默掏出来条丝巾擦我的口腔。时间流动间,各路嘈杂的脚步都往这边走来,我俩像是成了中心观赏猴。
我扶着的车把手突然松动,接着响起慢条斯理的脚步声,比保镖们的沉稳许多,我知道是陆琛。
他已经恢复了人模狗样,黑色西装套着风衣,若不是额头渗出了血,与平常别无二致。他的碎发在眉眼处投下阴影,看不出神色。
“我的东西好闻吗?”陆琛倚在车旁,冲林顾挑衅。他拿出打火机玩弄着,星星火苗映衬着他高挺的鼻尖,他点了根烟,我才看见暗红的血迹溜进袖口。
“狗东西!”林顾上前就要爆头,他拿了把锤子,就是用它砸开车窗的。可瞬间就有人挡在陆琛身前。
我下意识往后撤,踩到了不知道是谁的皮鞋,后背撞上了硬邦邦的胸膛,我只能尴尬一笑。
“跑不掉的。”陆琛咬了咬烟,看也不看我一眼,在烟雾缭绕中低下头抖着烟灰,笑了一声,“这些人就是给你雇的。”
“疯子。”林顾撂倒了两位打手,眼见自己进不了身,把手锤砸向陆琛。陆琛微微偏头躲过,手锤砸进另一个车窗。
“我已经报警了。”林顾往我身边撤,攥着我就要离开,瞬间被密密麻麻的黑衣肉盾挡住回路。
“巧了。”我听见陆琛轻蔑的笑声,紧接着是车窗哗啦啦碎地声。“我也正想报警呢。”
“滚开!”林顾的怒气在空气里回荡,显得极其无助。
我被他攥着,但已经回头了。
陆琛将烟头摁在碎玻璃上,侧着身看了一眼手表,“林大少爷,你妈知道你这么幼稚会不会觉得你可怜。”
林顾呼吸急促,显然被撞到了枪口,并不回答,只是嘲讽道:“我可以在这耗着,你不行。”
“别想了,我能把你俩都关着。”陆琛终于正视我们看过来,含着笑倚着车一动不动。但我知道他已经耐心耗尽了。
他要去开会,进场前会去整理下血迹,会和重要人士寒暄,会接受媒体采访……哪一件都比在这放屁重要。逃跑的瞬间失败了就是永远失败了,不应该再垂死挣扎,没有结果,这是陆琛的准则。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林顾还在鬼扯,不知道他在负隅顽抗什么。
“于公我吃了你的项目,你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走程序。于私,咱俩根本不熟,看在见过几顿饭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陆琛慵懒的声音突然变重,更显低沉,“我劝你最好识相点,滚回家喝奶比较适合你。”
无声对峙间,一袭突兀的汽车声划进来,湿漉漉的轮迹把打手看客和我们三个分成楚河汉界,渭泾分明。
“哎呀!外面风雨这么大,咱们在屋里的就和气一点嘛?”隐蔽的车窗渐渐落下,两鬓斑白的男人笑得一脸和煦,沉稳厚重的声音极具威力,“大家都系体面人,别动不动滚来滚去的啦!”
车内另一侧有人缓缓下来,从车尾绕过来为其开门。
“小谢嗯?你说是不是?”中年男人尾音峰回路转,带了丝真实的宠溺。
“许总说的是。”清冽的声音如同佩环相撞,不卑不亢,有点耳熟。
我盯着那个开车门的圆形后脑勺。
艹!
“许老。”
“许老好。”
“这位就是小谢总?真是一表人才!能认识一下吗?”
在场的各路看客纷纷上前礼节性打招呼,黑糊糊的脑袋暂时遮挡了视线,我趁机迅速挣脱林顾,不顾他怒瞪的眼神,越过陆琛背后,顺势拉开那辆报废两面车窗的汽车的驾驶座,躲进去。
呼吸久久不能平定。外面喧闹声却越来越近。
“小林啊,好久没见了,你爸爸还好吗?”
“还在养伤,多谢许老关心。”我听见林顾闷声的语气。看来男人身份不低,连林顾这样的人都收敛了脾气。
“唉!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吧?你怎么和小谢一样一板一眼的。你旁边这位是……唉!陆家的!”
“陆琛。许老好。”陆琛原本倚着我右侧的车窗玻璃,他前倾去握手,瞬间光线就刺过来,我明明知道从外面看不清,还是紧张得把头缩方向盘上。所幸陆琛握完手又倚了上来。
“你俩小时候还打过架,小谢你记不记得?”
……
“记得。”清冷声线惜字如金。
“不得了不得了,陆琛现在真是长大不少,都能独当一面了,和你那个表哥一样厉害,你爸爸退休这么早,可真是羡慕死我们喽。”
“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倒是不少羡慕许老儿孙满堂。”我从没听过陆琛说客套话,一股子阴阳怪气味。他甚至还倚着车窗玻璃,看着更不像真心的。
但中年男人还是哄然大笑,被哄乐了,上来拍一拍陆琛肩膀寒暄着要一起离开。这场内乱就这样荒唐体面地结束了。
原本的挡光人盾瞬间撤离,我听见若干脚步声远离,慢慢缓着口气直起身。
“小谢?走啊?”
突兀的声音吓得我一下子缩回去。车后窗两边都被打碎了,视线本来就暴露,我又欲盖弥彰地动了。
“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
……
我趴在方向盘上许久不敢起身,心跳久久平复不下来,地下车库没了喧闹声,周围已经很静了,但有股闷气渐渐在我心窝窝囊着,越来越闷。有人敲了敲我右侧的玻璃。
“同志,打游戏不?”
他从后窗探出头,露着大白牙对我笑,是原先那个我踩了他皮鞋的保镖。
陆琛给我的手机上的游戏号全都是氪金的,没什么成就感。保镖技术比我还菜一点,体验感就更差了。
“你和老板什么关系?”
“我是他姘头。”
“哦。”
“一个月多少钱?”
“拿个屁钱。”
“闹脾气了?”
……
“老板人脾气很好的。给钱也大方。”
本来就烦,他嘴又碎成这样,我在心里骂骂咧咧,咒骂咬碎了往肚子里咽,骂着骂着竟然赢了?
!??
“我去!咱俩真厉害!”年轻保镖激动无比地晃着我肩膀,“再排再排!再来——”
我顺着他僵硬的视线转过去,看见陆琛礼貌疏离的笑容。
“老板好。”小保镖做了一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迅速爬出副座。
“出来,我们提前离场。”
我皱眉装作听不见。
“同志,老板叫你呢!”
……
陆琛现在给人的第一映像竟然是脾气好,那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夜晚的雨不紧不急,台风已经消停,路上车渐渐多了起来,映在车窗镜面上就成了点点红黄绿光。
我盯着一股凝在红绿光上的雨水发呆,借着昏沉不清的暗光皱着眉。突然倚着的车窗下撤,冷风糊在脸上,刮得我没脾气。
“过来。”陆琛久未说话,叫人都用这么强硬的手段,他脾气好?
“你为什么不愿见谢拙?”陆琛平静的语气听不出秋后算账的意味。
我承认了,我讨厌听到这两个字。我害怕,我逃避了这么多年,凭什么突然往我伤口上撒盐?
“丢人。”情绪上头的瞬间理智全无,说的全特么是大实话。
“你说什么?”陆琛眯着眼,语调变得诡异。
“和你站一起就够丢人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你这是……在生气?”
“没有。”
“你这是为了他跟我置气?”陆琛突然咬牙切齿,捏着我下巴质问。
“没有。”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恨不得把你锁起来。你怎么不说是林顾故意拖延时间引来的?”
“你俩都丢人。”
………
我看见陆琛一动不动的眸子里涌着惊涛骇浪,他的呼吸渐渐变粗,忍着暴怒。
“你挺在意他啊?”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向下抵上我喉结,控制着我的生死,语气如同怨鬼般阴森发冷。
“人家理你了吗?”
“妈的!我原本一辈子都用不着见他!”我双手攥住陆琛的手腕,被他握住喉结呛着,被我激动的语气呛着,被闷在心里积累多年的情绪呛着,要窒息。
这一刻什么疤痕、什么背叛、什么失忆通通没用,我不在乎了!
我瞪着他,陆琛捏着我,竟然久久摩挲着我脖子,眯着眼在我耳侧低语:
“你把他当你前男友,不想在他面前露怯是吗?”
艹!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