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住身子不敢动,怕扯到他手臂旧伤。陆琛又凑近我,细致柔软的衣料摩挲过我皮肤,一紧张呼吸吸到了他颈侧的草木香。
我下意识后退,却被后腰上的手摁住,他倾身过来……
原来只是在关车门。
平云的夜景没有A市那么繁荣,车辆驶进静谧的山庄别墅,在青山绿水间悠悠绕绕,缓缓靠停。
闵宅很大,是家主退休后落叶归根养老的地方。白日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湖,群山青翠欲滴,云烟绵延缭绕;晚上灯火一川明,辽阔浩荡,确实漂亮。
它漂亮到让我一眼就能联想到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我刚下车就有断断续续的人围过来,帮忙推陆琛下来。可陆琛只是抬了抬手拒绝,然后望向我。
大爷的!
我推着他穿过方塘花园,顺着音乐喷泉往里走,灯光渐暖渐亮。一股子奇怪劲,这么多年了,山庄别墅还是我见过的布置模样,这么念旧吗?
我把陆琛推进中式大堂,金丝楠木的家具古旧得像放了几百年,但透着润亮。脚下曲水潺潺,养着观赏鱼。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仰头看他家藻井,差点踩水道里。陆琛臭着脸薅我脖领把我薅回来,我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我肯定没有他家的鱼金贵。
那是七年级的国庆假,陆琛放假了还挎着个逼脸不高兴,我当时已经事业有成,混到了他狗腿里的老大,装好心关心他,结果就被他拉回家了。
难怪他不高兴。
我们去的时候,闵家家主就是陆琛他姥爷正躺摇椅上发出那种有钱人的笑声,他脚边蹲着一位栗色头发的男生,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人爷孙俩正享受天伦之乐呢。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闵让。他正在亲一只萨摩耶。
人和狗亲嘴?
我瞪大眼睛,想和陆琛对视吐槽,发现他只是一味地皱眉盯着那条狗。我转回头想再确认一遍时闵让已经站起来了。他笑着望着我,好奇地挑了挑眉,我只能尴尬地眨眨眼。
“陆琛回来了?”
闵让琥珀色的眼睛上戴着细金框眼镜,左鬓垂着镜链,微微晃悠着。他起身后随手扯了下领口,纽扣慵懒凌乱地散着。精致的英制西装校服将人裹得修长贵气,衬得穿着宽松运动服的我们像土包子……好吧只有我一个。
那只萨摩耶应该是陆琛养的,看见主人回来,吐着舌头屁颠颠地跑过来,被陆琛臭着脸狠狠踢了一脚,瞬间夹着尾巴呜呜趴地上。
“哼!”闵家家主瞬间变脸,用手里的拐杖剁了剁地板,不满地瞪着陆琛,“谢家那小孩最近竞赛又拿了奖,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性。”
陆琛装看不见,顺手把书包砸地上。
“正巧他这周生日,谢家办宴会聚聚,我让你哥亲自回来接你,带你回s市去道个歉。”
陆琛耳聋眼瞎拽着吃瓜的我就要上楼。
“混账东西!你去不去?你打了谢家的人不道歉,你这辈子都别想回s市!”
老头越说越急,把拐杖扔过来要砸死陆琛。
哎呦我去,我躲错方向了,差点砸死我。吓得我一哆嗦,不小心跳进陆琛怀里挡了他的路,他皱着眉薅着我脖领把我薅进他屋里,上锁。
陆琛带我来的是个游戏厅,好大啊,我见都没见过。但他没带我打游戏,而是拉上所有窗帘,用投影仪看恐怖电影。
是随机选的国外限制级电影,恐怖中夹着无厘头的搞笑,我看得投入,控制不住自己,一会大叫一会大笑。陆琛全程臭着脸,只是一味地恐吓我如果再叫就把我嘴撕烂。
没一会我就不敢出声了,倒不是被陆琛吓到了,是因为电影演到了美女与怪物的运动戏,CCTV从来不给我看的那种。在此之前我只从大人手缝里看过许仙亲白娘子的画面。
有点恶心,又心痒痒地有点想看,但旁边有人啊!我转头看陆琛,发现他还是臭着脸皱眉,盯着画面。像是出神想事,又像是厌恶电影。反正比我淡定。
我想找话题岔开,想到了他姥爷骂他时说要去生日聚会,于是我问陆琛他生日是什么时候。接触两年了没见过他过生日,我猜可能是过年时和家人一起过的。
陆琛说是今天,我知道他是敷衍胡诌的,但玩兴大发,还是决定哄哄他。游戏厅放了很多零食,我把瓜子、花生、爆米花、巧克力搭成三角状,上坟似的堆到他面前。房间里没有蜡烛,我把三个不二家棒棒糖倒插进去,用兜里的打火机点燃棒头,更像上坟了。
“来!老大吹一个!”
陆琛盯着我神色变暗,全程没表情,但肯定不太高兴吧。我还在旁边笑着唱生日歌,他越盯着我越唱,越唱情绪越激动,我好像在死亡线疯狂蹦跶。闹腾间已经忘了电影在演什么。
直到陆琛倾身过来,我以为他真的要吹,小心翼翼停了鼓掌唱歌,期待含笑地看他。
结果下一秒他抬手就把我摁进“蛋糕”里,摁灭了“蜡烛”。
“啊——”
我的惊叫和电影里女主的呻吟同步。
这……实属谁也没意识到,场面凝固了片刻,我愣怔着抬起头,脸上沾上了点点瓜子。
我懵懂和陆琛对视,他的眼皮随着我抬头视线上移而上移,眼睛乌黑明亮地跟随着我。然后,他竟然笑了出来,没带任何冷情绪,没夹杂着怪异的,单纯在嘲笑我。
他这样笑起来有点傻,好吧也怪可爱的,我想让他保持着,所以我不能嘲笑陆琛。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借机揉脸揉掉瓜子偷笑,正巧电影柳暗花明换了搞笑场面,我才敢把嘲笑声放肆出来,越笑越魔性。
陆琛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冷下脸怪异地盯着我。真心的笑是憋不住的,我立刻捂着嘴,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急忙说我想上厕所,他冷着脸让我出门左转。
出了游戏厅我发现…这一层都是陆琛的地盘,好有钱啊。
甚至厕所都有公用间,比我整个家都大。
我倒没有真想上厕所,借着这个时间我试图逛一圈,还没等我走多远,就看见了那个和狗亲嘴的闵让。
闵让已经换了居家服,古巴领的白衬衫晃着锁骨里的银项链,特别时髦。
他含着笑朝我走来,歪头挑眉问我:“你们在里面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没说话,当时我觉得闵让和我们应该不是一类物种,或许是国外来的洋玩意,反正我当时身边是真没有和狗亲嘴的。
我只顾发呆研究着他,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的嘴唇。
可他意识到了,闵让泄岀了一声轻笑,他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了那种似乎含着口香糖的笑意,但眼里的笑意已经淡没了。
往往这样笑的时候,他已经存了坏心思,但他脸颊里的酒窝会漏出来,让人觉得人畜无害。所以我第一次遇到时就被骗了。
闵让缓缓贴近我,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像冰箱里的暖光,看着是温的,实则是冷的。
“你在看什么?嗯?”
他的声音悠悠绕绕夹着呼吸吐在我脸上,我盯着他不知道怎么回话。闵让定在那打量我片刻,僵着笑意还要贴近我。
距离过分近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慌,但没敢乱动。我看清了他洇红的嘴唇,暂时没看见狗毛。
可下一刻我瞪大双眼,瞳孔地震,他竟然还在倾身贴近我?我慌乱无措退了一下。
他不知道要落在哪的吻最终蹭在了我鼻子上。
我俩都愣怔了一秒……
我相当于被狗亲了!
我世界观分崩离析,猛得跳起来后撤。手忙脚乱中发现后面有障碍物,只那一瞬间,三米高的青花瓷瓶轰然倒地……
声音碎在我心尖上,割成一片片的血块……
陆琛听见异响瞬间出来,皱眉看着我们走过来。
我浑身发冷,盯着闵让抖得说不出话,感觉眼眶发痒发热,直到泪流出来才知道自己被吓哭了。
它放在那就像是碰瓷用的。
“这是假的。” 闵让盯着我,我看见自己的剪影在他眼里颤抖,他不笑了。
闵让唇形很好看,笑起来独一份的明媚,所以他一般见人都露着笑容,当他不笑时就意味着他慌了。还好当时我不清楚这些。
——
我推着陆琛往他楼层走。闵宅很大,很空,养的观赏植物都有两米多高,显得人格外渺小。这会儿家主没在,管家和阿姨们也都没跟上来,整层房间里都只有我和陆琛两人。夜晚里更显得阴森森的。
他的地盘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甚至推着他路过了那座青花瓷,和原来的别无二致。我咽了咽口水,低头推着他赶紧离开。陆琛笑了一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我推他到卧室。房间像是日日精心打扫过,一尘不染。我把他送到后,管家紧跟着上来,安排我住进了隔壁客卧。
客卧生活气息没那么浓,布置得像星级酒店房间,我深呼吸摆成大字躺上床,突然想起来要和林顾吱一声死活,不然明天手机又要炸膛。
我翻了个身,抬手间摸到了软绵绵的布料。是内裤……
换洗衣物都准备齐全了,衣服还是公司的工作服,和我被剪碎的那件是一个型号的……
思绪涣散间隔壁响起重物坠地的巨响,我应激起身从床上跳下来,慌张去看陆琛的房门。
“怎——”
打开门的光景,我看见陆琛后背张牙舞爪恐怖的伤痕,密密麻麻如毒蛇曲张。他倒在地上,自己尝试着站起来。
非礼勿视,我合上门就要喊人过来帮忙。
“宋弈。”
陆琛淡淡喊我一声,我转过身的脚被灌了水泥似的,千斤重,抬不动。我闭着眼小心翼翼朝他走去,手摸索着想找到轮椅。
可碰到了带着水珠的人体皮肤,我眼皮一跳,更不敢睁开,紧急缩回,却瞬间被冰冷冷地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