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尼受伤的面积虽然不大,但由于同样是被火灰蛇的火焰所灼伤,还是要敷两天药才能好的。她刚坐在沙发上,疲惫如潮水般涌向四肢,尖刀般的刺痛锐利的戳进骨头缝里,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眼睑被染上湿意。
她刚才是真的急了,怎么说她也得住个拐杖之类的再回来,结果她就这么一路跑,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
这下好了,现在疼痛袭来,可有的她受了。
莱尼小心翼翼的换上睡衣,再一点一点挪到床边,躺在床上也不能放松,还得用悬浮咒把自己的腿稍稍吊在半空,以免伤口接触。
“唔……好痛!”她抓着床沿,“哎,我怎么还哭啦……”她带着鼻音嘟囔,赶紧吸吸鼻子,努力平复。其实借着受伤的缘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不是不行,但她终究没了多大情绪崩溃的念头,毕竟舞台上最危险的那刻,汤姆受的伤可比她严重多了。她一想到他趴在病床的场景,心脏就跟被揪了一下似的,哪还有心思为自己掉眼泪?
“哥哥那么痛,我这点小痛又算什么?”她安慰自己,用手背拭去那些泪珠。
紧接着,莱尼突然感觉自己的腿痒痒的,就是那种皮肤愈合的痒感。
这…就算魔药见效再快也不能刚敷上就好了吧。
所以…她抬头环视了一圈,眼睛定格在山梨木上。
大概是腿抬了起来,离神像更近了,它的作用就发挥了出来。只是之前她只知道它能令植物生长迅速,没想过对人也有奇效。
要不要再试试?她想着。
于是莱尼按捺住好奇,起身伸手拿下山梨木,抚开一圈繁茂的藤蔓,露出那金纹橄榄岩做的神像。
她缓缓把神像靠近小腿,果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似的东西轻拂过伤口处。那种刺痛竟急速减缓,几乎肉眼可见地消退。
“这……也太神奇了吧?”她倒抽一口凉气,心头一片震撼。她揭开纱布,近距离看那淤青与烧痕,不断在神像的波动中愈合、褪色、直至恢复成原本的肤色,毫无半点疤痕。
“天啊……”她忍不住低声惊叹,“怎么会这样?”
神像的效果如此惊人,几乎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她的小腿已像没受过伤似的。
莱尼一下子就想到汤姆了,想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忍着灼痛又不说,能快点好起来当然是要快点呀!
但神像的事情终究是个秘密,之前汤姆来她的寝室时,她都遮掩着,这次也不能例外。
或许她该想办法把神像“带去”医疗翼,用某种伪装来蒙蔽他人……
把神像藏进衣服里?
不行,太过显眼了,她的体型根本藏不住东西。
施点什么咒语?
还是不行,学校里比她厉害的巫师肯定很多,要是被看出来了就完蛋了。
嗯…实在不行就伪装成什么花束吧。
最质朴的办法,只要够真诚,别人是不会怀疑的!
确认了行动计划,莱尼彻底放松下来,她掖好被角,乖乖躺在床上了。闭上双眼,迅速陷入香甜的睡眠。
……
反观另一边的汤姆就没什么好心情了。
汤姆在这一夜毫无倦意。每次他想合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莱尼那双带泪的眼睛——为什么一直哭,为什么要哭,哭的他简直心烦意乱。
他就这么一直被反复折磨着,直到天空变成紫色,他终于快要睡着时,一只蓝色的蝴蝶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汤姆猛地睁开眼睛,他太清楚那只蝴蝶意味着什么了。薄如蝉翼的肩胛骨,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像是蝴蝶要振翅而飞。
他毫不犹豫的用力按在伤口上,疼痛让他整个人瞬间僵直,清醒多了。这是他能最快速控制自己的办法。
汤姆极力抑制自己翻涌的情绪,直到天明。
翌日天还蒙蒙亮,莱尼捧着一束干草干花做的花束,手柄处藏着的就是那座神像。
她卡着医疗翼最早能探望的时间来的,实在不行她就说自己伤口有问题,她那个胶布还没拆呢,走路也故意一瘸一拐,装作还在受伤的样子。
总之,今天不管怎么样她也得用神像帮帮哥哥。
当她推开医务室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半趴在床上的汤姆,果然脸色不佳,神情疲惫。她又心疼了:看来果不其然,他没怎么合眼。她以为是痛得睡不着,根本猜不到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想法。
“汤姆,你还好吗?”她把花束捧到他面前。
“你…”汤姆上下打量了莱尼一眼,“你受伤还有心思插花?”
好吧这举动是有点诡异,但是不管别人怎么问,她坚称她俩关系好就行了!
莱尼装作不经意的拿着花在汤姆的后背上转了一圈,当作是在开心的展示自己的成果,成功得到了汤姆的一阵敷衍。
只是敷衍着敷衍着,他总觉得背上传来一阵痒意。他疑惑了,他不可能花粉过敏,尤其还是干花的情况下。
所以,莱尼在搞什么小把戏?
他以为她在做什么恶作剧。
莱尼看到汤姆狐疑的眼神就恼了,干嘛呀,自己好心来帮他治疗,还被当成帮倒忙了。
嘁,她可不是什么小气鬼,勉勉强强现在先原谅他吧。
不过莱尼也不敢做的太过火,她见好就收,如果汤姆一下子全都愈合了未免太奇怪了。于是她晃了两圈,就把花束重新捧回怀中。
“怎么?又不打算送我了?”汤姆看着她的动作,问道。
“感觉这个颜色和你不是很搭配诶,我回去再做一束好了。”莱尼扯谎。
这理由……汤姆听了都不想反驳,原因无他,反驳了会显得自己也很蠢。“妹妹”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撒谎。先不说他整个上半身都缠着绷带,怎么看出来色彩搭配的,就说刚才那个拿着花在他身上转圈的动作,究竟得有多眼盲心瞎才能忽略?
但不管他心里如何百转千回,表面上还是很自然的应了声,随她去了。
汤姆从小到大没受过几次伤,对皮肤愈合的感觉不甚清晰,所以此刻他并不知道自己背后的灼伤正在慢慢消失。
莱尼紧张兮兮地盯着汤姆的表情,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哥哥问起来,这真的很不好解释。
此时汤姆的目光已经聚集在花束的手柄处了,这点干花的数量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宽度,所以里面肯定藏了什么。
既然想知道,不如直接对着干就好了。
“不用了,放在这里就行。”他语气无波无澜地说道。
莱尼一惊,刚刚不是还很好的嘛,怎么突然发难了!
她快速的思考着如何把神像不知不觉的偷偷拿出来。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想到了一个法子。
“那好吧,我就先放这里咯。”莱尼把花束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那要不要我去叫斯宾塞夫人,现在你改换药了吧?”
汤姆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你的腿不是还受着伤?先坐好吧。”
啊啊啊哥哥平常有这么体贴嘛!怎么回事!
莱尼急的团团转,甚至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实在不行就暴露神像吧。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以汤姆的聪明程度,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猜到和莱森家族有关的。
不过还好,这一次运气站在了莱尼这边,斯宾塞夫人没过一会儿就来汤姆旁边,准备帮他换药了。
莱尼就趁着这间隙,蹑手蹑脚的把神像偷拿了出来,藏在袍子里。还好她现在是坐着的,遮一遮看不出来什么,等之后要离开的时候,她得小心的挪一挪位置,这也是下策了。但是被除了汤姆之外的人看出来藏了东西,应该没什么大事。
总不能有人特别没有礼貌的直接蹦出来问吧。
唉,神像不能被施加变形术,不然她早就把它伪装成什么别的东西了,导致现在这么费劲。
帘子重新被拉开,汤姆已经换好了药。他一回头看见花束手柄处窄了一节,就知道莱尼是把东西拿走了。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刚刚斯宾塞夫人说他伤口恢复的格外好……
这会是莱尼做的吗?她从哪里弄来了什么特效魔药?
汤姆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不知怎么地他想起了莱尼床杆上挂着的山梨木,那团三角形植物丛里藏着东西,大小刚好与手柄温和。
饶是莱尼思考一整年,她也不会想到汤姆能在如此缺乏情报的情况下,联想到这一步。这已经不是智慧的程度了,这听上去像什么大占卜师。
于是,在莱尼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汤姆这边已经设想到了莱森家族的秘密。他仍旧未能翻看完莱森庄园书房里的书。
“那我先走啦?你昨天晚上肯定都没睡,今天白天补补觉,我晚上来看你好不好?”莱尼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
“我昨晚———”汤姆说到一半停止了,和莱尼纠结这一点已经没有必要了,谁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只有莱尼每次都能看出来他睡了多长时间?
他索性直接说道:“好,晚上见。”
他看着莱尼鬼鬼祟祟离开的背影,和放在一旁的干花,被克制住的睡意很快重新袭来,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
直到圣诞节前夕,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即将发车的那一天,汤姆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他的恢复速度已让医务室里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天早晨,斯宾塞夫人掀开帘布,原本打算再仔细观察一下他背上的灼痕,却发现那原本需要至少十天半个月的烧伤,如今只剩下一圈淡红新肉,甚至都不怎么起疤。她半张着嘴,愣了片刻才喃喃道:“这也太快了吧?恢复的这么好,我本来以为你要在霍格沃茨过圣诞假期了。现在你可以随时离开了。”
汤姆微仰着头,冷静地让她查看。他扯了扯身上还算干净的衬衫领口:“那就不打扰您了,夫人。”
斯宾塞夫人哼了声,把药剂分发完最后一点之后,拍拍他的肩:“去吧,我知道你等着这一刻很久了。不过,”她顿了顿,又露出关切神色,“毕竟伤口才刚愈合,你别太逞强,活动量适度一些。”
“明白。”汤姆轻点头,对她致谢。他走向医务室门口,看到的便是抱着一捧花的莱尼。
“恭喜康复!”她活泼的笑了起来。
汤姆看了一眼那束厄瓜多尔黑玫瑰,原来莱尼是觉得这种颜色的花更符合他?
抵达车站时,天边的日色暗淡,汽笛悠长地拉响。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向月台,寒风中带着独特的燃煤味道。穿过朦胧车窗,能瞧见雪花零散落下,正覆盖着远方群山。撞击铁轨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在车厢,窗外茫茫冬景快速往后退,霍格沃茨的塔尖渐渐消失不见。车厢里,花束安静地躺在座位边,小小的钻石饰针嵌在彩布上,亮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