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寒依旧比平常的车速慢了许多，不过他也很享受与喜欢的人共同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刻，以及腰上的那双手传来的温度。
回到林宅，刚打开门就看到松果小碎步跑过来迎接，林寒换好鞋弯腰将猫抱起来坐在沙发上，程小木则趴着逗弄快要睡着的松果，
“别睡啊，大好的艳阳天，带你出去玩啊！”
“一会儿想带松果一起吗？”
“嗯，之前看阿姨养花有点眼馋，想着去花市挑一株自己养养看，不过我以前没怎么养好过。”
“没事，有我呢，我们一起肯定能养得很好。”
由于早上吃得太饱，中午杨阿姨只做了两份三明治，两个孩子吃完饭，又给喵喵叫的松果擦了擦爪子，
“小松果，到这来。”
刚被林寒擦完爪子的小猫踱着步沿着沙发走到程小木的身边，然后很自觉地进到了猫包里，小又圆的脑袋在透明的罩子内好奇地张望着，惹得人不觉发笑，
“看来我们养得不错。”
“何以见得？”
林寒将视线从小猫处移到了猫主人的脸上，想听听这只“小德文”有何见解。
“这包刚到的时候，松果也就能占三分之二，你看现在，它的胖脸已经能把窗户占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听懂人话，猫包里的松果坏脾气的哼了一声，眼睛向上看去寻找说它胖的人类。
“小心孩子和你置气。”
“说得它很粘我一样。”
的确，只要是两个人都有时间陪松果玩，那必然是选择窝在林寒的怀里贴贴。
“走吧，刚好下午司机回来上班了，我让人到了等在门口，现在出去刚好。”
林寒将包正面背着，这样能够随时注意到松果的动向。少年伸手绅士地将车门打开，先让程小木坐进去，然后自己摘下包抱着坐下。花市离得有些远，感到有些晕车的男孩将头轻靠在车窗上，半个身子倚着，伸手有些无力地逗着猫，视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缓解头痛。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原本闭着眼睛养神的林寒蓦地睁开眼朝旁边看过去，
“吵醒你了吗？”
“没，不舒服吗？是不是有点晕车？”
“有点，没事儿，歇会儿就好了。”
“还有很远，要不要睡一会儿？”
林寒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将人的脑袋揽过来，程小木配合地靠在林寒肩上，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刚好能让人枕得舒服，男孩安心地合眼睡过去。过了十几分钟，听见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林寒也重新回到养神的状态，一路无梦。
车窗外的环境逐渐变得吵闹，林寒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睁了眼，用揽着人的那只手轻拍，
“醒醒，到喽。”
“嗯……好。”
程小木缓慢地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然后迷迷糊糊地被人拽下了车。双脚落地，站着的人仍旧有些困倦，不怪程小木睡不醒，实在是林寒的肩膀靠着过于舒服。
“小心！”
林寒将差点撞到人的程小木拉近自己，这下程小木彻底清醒了。男孩老老实实地被人抓着胳膊往前走，时不时的左右观察着道路两旁卖花的小商贩。
“想好买什么了吗？”
“还没，不过我喜欢开花得好看的。”
“猜到了。”
林寒捏了捏手感很好的小臂，领着人往人更多的地方走去。走到花市的中心区域，先进入是视线的是卖鲜切花的摊位，虽说此行并没有买鲜切花的打算，但当两个人看到开得正好的向日葵，又想到琴房花瓶里有些蔫了的那几枝，便挑了几朵。再往下大多都是成盆的绿叶植物，偶尔有几盆带花的夹杂在其中，也都是大红大粉，程小木扬头朝身侧的人摇了摇表示不喜欢。走了不多会，两人在一处摊位停下，这家不比别家的摊位大，但整齐的摆在架子上的几只花盆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些花盆里没有花，只有从土里冒尖的点点绿色。
“您好，请问这是？”
“晚香玉，这个买回去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开花，现在买刚刚好，不过可以充分地体会快速养成的快乐。”
店主年纪不大，言语间能听出摆摊是个人爱好，并不急着赚钱。见两个男孩子一直站着看，便走上前去，将花瓶拿下来为他们悉心地讲解着晚香玉的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林寒和程小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眼神交流着，最终在店主拿出自己珍藏的相册的时候，他们一致决定买下。
相册里是店主在几年间数次拍下的他自己养的晚香玉的照片，从满盆的绿色到白的淡粉色的花逐渐绽放，成串的花苞挂在绿色的茎上，仿佛隔着照片都能闻到好闻的香气。
“帮我们拿一盆谢谢。”
“对了，要小心哦，不要将这种花放在卧室里，夜间它散发出的香气太浓了，会让人呼吸不畅。”
“好的，我们会注意的，谢谢。”
林寒接过装着花的塑料袋一手拎着，另外半边不知何时变成了程小木挽着他的手臂，花市的吵闹将猫包中松果的呼噜声盖过去，但就像是自带屏蔽一样，林寒和程小木的身边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安静世界。走得久了，程小木有些疲惫，任由自己放空跟着身旁人的步伐走，发着呆，林寒则心里装着事情，一言不发。
上车前，两人路过了一家买宠物用品的商店，便进去逛了逛，买了几袋猫零食，还有几件可爱的小衣服。回到车上，林寒将买到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里，打开猫包将送过放了出来，重获自由的小家伙难得的跳到程小木的怀里，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男孩一身的毛。回程时程小木依旧头晕得靠在林寒的肩膀上睡着，但林寒却偏过头望着窗外，很是庆幸。少年仍在想着刚刚的事情，在店主说晚香玉有毒的时候，他莫名联想到了自己对这个弟弟的感情，从表面上看是细心地不行的照顾，无微不至的关爱，但事实上，他自己的心里很是清楚，有些拿不上台面说的东西只能在暗处在心里，就像晚香玉偏选在夜晚散发着有毒的香气，令人沉醉又危险。
端午假期最后的一个下午，两个人选择在家里度过，林寒给母亲发了信息，找来家里的园艺工具又把琴房的向日葵拿了下来，然后和程小木一起在花园里将买到的花草拿出来换盆换土。
程小木坐在矮凳上，先是给鲜切的向日葵剪了茎秆，丢了旧的换了水，然后又思考着如何能更好看地把新的插进去。林寒用余光关注着男孩插花时的一举一动，手上的工作也一直进行着，用小铲子绕着晚香玉球茎转了一圈将原有的土保留一部分带出，把新买的奶白色的花盆用抹布擦净，把林母买的特级园艺土倒到花盆里，又把晚香玉放进去，压实，浇水，夏初室外的温度不低，一整套动作下来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一旁的程小木从插好花之后就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不是他不想帮忙，是对自己只能在换盆这件事情上帮倒忙有着清楚的自我认知。揪着砖缝里的草的人抬眼间注意到了林寒脸上的汗珠，便回客厅抽了几张面纸，走到林寒的身边蹲下，抬手要给对方擦汗，
“嗯？”
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异常，林寒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小木的动作，感受到男孩白皙的手拿着面纸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才懂了对方的用意。少年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享受着心爱之人的贴心服务，心脏像是被甜蜜填满了一样，重重地跳着。
“好了！”
等看到浇进去的水渗透土壤从花盆的底部流出时，两个人才注意到天色渐晚，头顶上方的天空是低饱和的蓝色，而抬眼望去，天边那处已然变成了热烈的红色
“好快啊，假期结束了，明天又要上学了。”
程小木语气有些软地抱怨着，这是林寒第一次听他说不喜欢去学校，少年很享受这样的程小木，撒娇、小脾气、抱怨的男孩很是生动，像是平日里受到冷落而幽怨的松果。
“好像德文。”
这种想法再一次从脑海里蹦出来的时候，少年一个没注意就说出了口，惹来一道疑惑的目光，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的程小木看过去，想要弄清楚刚才的话。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林寒用话搪塞了过去，他不敢将真实的想法告诉程小木，不是怕猫急了用爪子挠人，而是担心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会不会因此被最不该在现阶段知道的人发现。
黄昏的夕阳下，程小木弯着身子收拾院子里留下的杂物，林寒则被人赶回屋子里去休息，少年手中端着一杯热茶，隔着门玻璃望着被光笼罩着看不真切的身影，远处响着阵阵的鸟叫，有节奏地打着拍子，少年的指尖随着节拍轻敲着杯壁，直到院子里的整理工作收尾，视线从未移开。
晚饭依旧只有两个人吃，按照林寒说的把饭提前做好的杨阿姨也回了家，林寒盛好了饭放在桌子上晾着，等人洗手下楼的间隙走回到客厅给松果的碗里添了猫粮。
“哥，来吃饭啊。”
被叫到的人又蹲着看松果吃了会儿粮，然后起身走去餐厅。
“今天这饭温度刚好诶，杨阿姨现在把控时间的功力竟如此之强。”
“嗯。”
林寒笑了笑，没有开口。
“晚上还看电影吗？”
“看！我们把昨天没……”
“今晚我不能陪你了，你要一个人睡。”
“哦，那就换一个不那么吓人的吧。”
眼瞧着刚还兴奋的人一瞬间将失望挂在脸上，林寒有些舍不得，但又很清楚不能让距离再变得那么近了，会出事。
吃完饭，程小木以林寒已经辛苦了一下午为由包揽了刷碗的任务，男孩带着耳机哼着小曲，一边刷碗一边跟着音乐摇晃着身体，客厅的人悄声挪动到沙发的一边，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瞥见厨房里的光景，林寒有时会觉得自己的眼睛是相机，心是密码箱，不然为什么能将每一张程小木鲜活的样子都照下来，然后藏起来，少年忽地笑起来，他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母就当是钥匙，总能发现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刷完啦，走啊，上楼看电影。”
“好。”
林寒起身跟在程小木的后面上了楼，听到人类脚步声的松果迈着小碎步走在最后，三个人像小孩子般排成一列，整整齐齐。琴房里的投影仪还没有收回，打开空调，温度也显示在昨晚的二十度，程小木这次带了条薄毯过来，松果从另一端拱进去，又从程小木手臂放着的位置钻出来，林寒选好电影也回到沙发上坐着，两人一猫，专注得出奇。
这一次投影机里播放出的是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按理说不是林寒他们这个年纪会知晓的，只是林母在家的时候总喜欢边放这类电影边干活，慢慢的林寒也跟着爱上了黑白电影的质感和故事。
“Whatever comes, I’ll love you, just as I do now. Until I die.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现在一样爱你，直到永远。——《乱世佳人》）”
电影角色的台词从林寒的口中讲出却让程小木感到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不禁让他错觉这话是林寒说给他听的，心跳得很乱，男孩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他想身旁的人只是重复了下经典台词罢了。在程小木愣神的片刻，他没注意到的是，林寒又悄声念了一遍，这次是看着紧挨着的那两只手。
一部电影从傍晚放到深夜，程小木有些困倦得打了个哈欠，躲毯子里的松果已然睡熟。两个人各自回到房间去洗漱，然后回到琴房将猫咪抱下楼，程小木动作很轻地放在它自己的窝里，客厅的纱帘被另一个拉好，遮住了月光。
“回去睡觉吧，今晚没有我陪着，不会害怕吧。”
“怎么可能，我昨晚只是一时的胆小，之后都不会再怕了。”
“好，你最厉害。”
林寒还是没有忍住，走上前摸了摸程小木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小猫的情绪。
“晚安，小木。”
“晚安，哥哥。”
回到房间躺下，没有手机屏幕的亮光，也没有恼人的鸟叫声，窗外远处传来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是顶好的自然白噪音，可程小木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在昨天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他都能一个人独自入眠，可此刻，就算是怀抱着小熊，程小木也睡不安稳，男孩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清空脑袋，可仍旧能够被哪怕是一点点声音吸引，这一晚，他有些讨厌自己过分好用的听力了。
隔着一个房间内的林寒也不好受，怀中还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