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姑姑派了人接我过去,等我到的时候慕流夜已经离开了,连思澄也没继续跪在殿外,想来也是回去了。
膳后姑姑拉着我问了许多东西,也给我讲了许多东西,但都跟一个月后的年宴有关,年宴不同于我平常参加过的宫廷家宴,届时会有很多朝臣及家眷,姑姑让我小心行事,我心里也有合计,胡乱的答应着。
回去之后我又开始了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君言为此没少嘲笑我,就连霜儿也时常对着我叹气,又过了几天,君语来传信说慕流夜要出发去南岳了,我想了想还是前去送行。
他跟三殿下的车队一起出发,无可避免的我将两人都撞见了,三殿下慕渊,可以说是我最不想接触的存在了,我本想悄悄前去,减少与他的交道,但是我到城门口时,他们两人正在交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很和气的样子。
“慕流夜!”我高声喊了一句,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待我走近了,慕流夜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腰间配了银腰带,头发全部束起,玉冠作配,板正极了,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还挺人模人样的。”
慕流夜无奈道:“我平日里明明也这么穿,你这算是夸我?”
我撇撇嘴:“臭美。”
“七妹妹。”慕渊对我微微点头,“多日不见。”
我心里止不住的想翻白眼,哪里是多日不见,我跟他分明可以用完全不熟四个字来说,我不喜欢跟慕渊相处。
也许是因为他看上去过于狠戾阴沉,也许是因为他对我讲话都太过疏离客气,当然很大部分原因是我们都不喜欢他,四哥明里暗里就喜欢骂他,五哥也不与他多说话,慕流夜同他身为政敌,关系更不必言说。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明面上又是一回事,我冲他粲然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三哥了。”
我刚说完,慕流夜就明晃晃翻了个白眼:“来送行的还是来叙旧的?”
慕渊客气一笑:“七妹妹自然是来给我们送行的。”
“是啊。”我也对慕流夜回了一个白眼,“来给三哥送行,希望三哥一路平安!”
慕流夜对我上下一扫:“空手来给三哥送行啊?”
我本想说是买了个平安符给他的,但是只有一个,眼下总不能拿出来薄了慕渊的面子,这个慕流夜真是可恶!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只能故作委屈的看向慕渊:“三哥,月儿一时心急,来时什么都没准备……”
“无妨,七妹妹能来就已经很好了。”慕渊倒是如我所料一般毫不在意,他看了看慕流夜,笑道:“想来七妹妹有话想跟六弟说,我就先避开了。”
这人还挺上道嘛,我心里想着,看他一上马车,我就拉过慕流夜又离得远了些,悄悄的把袖中的平安符塞进他手里:“拿好。”
他笑着揽过我的脖颈,跟我头凑头,低声道:“单只给我的?”
“不然呢?我可没多余的钱给三殿下也买一个了。”当然,就算有钱我也不会给慕渊买。
慕流夜似乎更高兴了,捏了捏我的脸颊,在我肘击他之前又飞快的撒开了手,笑嘻嘻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我轻哼一声:“知道了。”
他又道:“年宴时候小心点,那群女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要是真被为难了……你就找四哥,往他身上扣准没事!”
我顿时哭笑不得:“有你真是四哥的福气!”人家还关禁闭呢,这都开始打算盘扣盆子了。
他用指节扣了扣我的发顶:“我这可是为你好,如果非要跟那群女眷混迹一起,跟连思澄走近些。”
“你之前还不让我同她搭话来着。”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那天过后,连思澄好似再也没有去请求退亲,五哥也说她与慕流夜最为相配,再看看慕流夜的态度……
他不会真的与连思澄私下里有些来往了吧?
想着,我立刻紧张的与他拉开距离,颇为不自在起来:“…我懂了,那我年宴就直接找她一起,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他一顿,拧了拧眉头:“你懂了?真的懂了?”
我坚定的点头:“真的。”
他虽是一脸狐疑,但车队的人已经来催了,只好冲我摆摆手:“那你小心着点我先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嗯。”
我在城门口,看着出使南岳的车队走远,这才咂咂嘴,跟身边方才一直装哑巴的霜儿说起来:“看来再过不久去慕流夜府上就能找连思澄玩了。”
霜儿疑道:“这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啊。”我挽过她的胳膊,“你想啊,那连思澄要是跟慕流夜在一起了,她爹的兵权是不是也能为慕流夜用?”
霜儿大惊失色,伸手捂住我的嘴:“嘘!郡主你胡说什么呢!”
我被她捂的猝不及防,甚至觉得口水都蹭了她一手,君言突然冒出来无语的看着我:“郡主,谨言慎行。”
我这才意识到在外乱讨论好似是不太对,连忙点头,示意她俩我不会再说了,霜儿才放开手,用衣袖擦擦掌心:“郡主,这种话可不敢乱说了。”
“哎呀,我那不是一时激动……”我戳戳君言,“你马上就有女主人了,赶紧去保护她吧,别管我了。”
我巴不得他赶紧走,这样就没人与我日日拌嘴了。
君言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瞥了我一眼:“…想得美。”
说完,他后退几步,不与我并肩而行,我也不在意,亲昵的拉着霜儿:“后日就是年宴了,我的新衣裳取回来了吗?”
霜儿道:“取回来了…”
“年宴我陪你去。”君言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我本想反驳,谁知霜儿也连连点头:“对啊,让君言哥去吧,还能保护郡主。”
曼玄的宫廷宴会是有讲究的,皇家之人可带一名护卫或者丫鬟,朝臣是不允许带下人进宫参宴的,平常的家宴我都是拉着霜儿一起去,君言也从未说过想去,怎么这次就开口要去?
再者……他好歹是暗卫,既然能被慕流夜看重,想必武功高强,一个宴会而已,也不至于让他陪同才不会出事吧?
“又在乱想了。”君言冷哼一声,“就你这样还整日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哼。”
我一听就不乐意:“现在慕流夜可是走了,信不信我随时换了你!”
霜儿小声道:“郡主,你要是能换早就换了,君言哥也是为你好。”
得,一个两个都站一条线上,一致对我了。
我不服气的对他们撇撇嘴,撒开霜儿的手,独自大步向前走,这些都不值得生气,反而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一家人一样吵吵闹闹的也挺好。
等到年宴当天清晨,我破天荒的早早起床梳理,新衣裳是五哥给送来的,裙身浅青,衣摆处则是绣满粉嫩的小花,腰间束湖蓝衣带,霜儿替我梳了个显人活泼的发髻,还细细的为我上妆,我也是难得没多话,只静静等她弄完。
待我抿了胭脂,霜儿才笑道:“还是五殿下会挑衣服,郡主这身可是好看极了。”
我得意道:“那当然。”说完,我起身原地转了个圈,低头去看裙摆处的绣花,也觉得极美。
“行了,梳理完了就出发吧。”君言倚着门,眉梢扬起,“臭美。”
今天高兴,我懒得理他,脚步欢快的往门外跑,平日里是慕流夜接我进宫,可他不在,今日按理说是姑姑从宫中派人,我靠着门口的石狮子,一边摆弄垂下来的小麻花辫,一边眺望皇宫的方向,等了好半天,却是从相反方向来了马车。
驾车那人一身银灰,老远就扬起马鞭高声道:“郡主!”
这声音有些耳熟,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君言就叹了口气:“四殿下。”
四哥?!他终于被放出来了?
马车近了之后,我才终于看清驾车之人 ,正是四哥的近卫景峰,他熟络的对我招手:“上车啊。”
我走到他跟前,还不等他伸手拉我,君言就双手掐起我的腰身,一下子给我托上去了,我正打算说他两句,他不耐烦道:“磨磨叽叽的。”
景峰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那个小丫鬟跟来呢,来来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君言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还狠狠的撞了我,我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了马车,还好我手快的扶住了门框,这才没摔个狗吃屎,我气的牙痒痒:“君言!”
“郡主可要坐稳啦!”景峰高呼,紧接着鞭声一响,马车突然开始行进,我又一个不稳,还是结结实实的扑跪了下去。
辛好这马车里铺满软垫,以至于并未磕疼膝盖,我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一账,终于爬回座位上坐好,那马车里闭目养神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笑的幸灾乐祸:“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