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二哥是当朝二皇子左权瑾,之前来过太子府两次,一次是寻左权御,一次是来探望我,美名其曰是关照弟妹,实际上就是来套话的,可惜我那时候脑子不怎么清醒,模模糊糊的,他问什么我也答不上来,甚至于我根本不能理解他的问题。
倒是没想到那么个气质稳重的人会喜欢设计珠宝首饰,果真人不可貌相。
“有人买吗?”其实这些设计并没有左权御说的那么不好,只不过大都不甚精细。
左权御挑挑拣拣道:“这可是好东西,平日里来买的小姐们多着呢,我们几个兄弟闲着没事也会买几件扳指备着。”
饰品还要备着?
没等我问,左权御就自己解释道:“宫中宴会,那家小姐要是带了他设计的饰品,他就会多看几眼,连带着看那人也是顺眼的,平日里谁惹他不悦了,带上他的扳指去道歉,马上就能被原谅——你还记得他来看你时我让你带的玉兰发簪吗?”
我听的只想笑,这时也隐约想起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左权御亲手给我挽了个发髻,用的就是一根玉兰簪:“那也是故意的?”
“自然,你真以为二哥那么好糊弄,你一直说不知道不清楚,换了平时,他怕是非要把你查个透彻。”他说着,低头贴近我的耳侧,压低声音:“我那天也专门带了扳指。”
“哈哈哈哈…”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这位二哥还挺可爱的啊,亏我当时还有些怕他,看别人带自己设计的东西,应当是十分欣慰的吧。
左权御拿起一对儿耳坠,让店小二包好,再一次牵住了我的手:“咱们有备无患——现在还想去哪里散心?”
我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心情被‘二皇子秘事’给消散了,这会儿也不在意他的小举动,只道:“殿下决定吧。”
左权御也不含糊,带着我东转转西看看,一天下来,我都感觉自己把南岳皇城给玩了个遍,傍晚时实在走不动了,辛好左权御早就让人备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一股疲惫感就蔓延全身,车里垫了许多软垫,行路时并不颠簸,我靠在车窗边掀起帘子往外看,手里还拿着买来的糖葫芦,一口咬下,外面的糖衣便酥碎掉渣,酸甜的糖葫芦被我咬进嘴里,味道不错,我刚想让左权御也尝尝,一扭头,发现他合上眼睛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他也累了吧。
刚出宫就赶来陪我,又带着我转来转去——是个人都要累了。
他睡颜也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如同扇羽一般,这人动时如同春雨,静时便像是雨歇,笼在一片雨雾之中,免不了多了几分距离感。
我拿过一旁的小毯子,轻轻为他盖在身上,又重新坐回车窗边。
旁晚时分,太阳将落未落,一片橙红的天空偶有几只鸟儿飞过,街上的人也少了些,我小口的吃着糖葫芦,也随意的打量周边的一切风景,忽然,我又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
是燕四!
马车行驶的不快,我透过窗子,与站在街边的燕四遥遥相望,他身着红衣,还是那副金色面具,背着手立在街边,好像在等什么人,秋风卷着几片泛黄的枯叶吹起他的衣袍,四目相对,他并未冲我笑,反而眼神冰冷,但仅仅只是一瞬,那冷光立刻就消失了,他伸出手,遥遥对我招了招。
毕竟是在车上,几秒后我就看不到他了,可就这几秒钟的对视,我却生出了个荒唐的念头——他是在等我路过。
思索至此,我立刻探出头往回看,果然看见他站在原地,面朝我的方向,要目送我离开,见我又回头看他,他似乎也很意外,冲着我指了指他所在的客栈,然后转身进入了客栈。
是在示意我去找他吗?那我…要去吗?
燕四的身份我也试着揣测过,但是我了解的信息太少了,排除到最后,也就得出一个他是曼玄人的线索…也许根本称不上是线索。
在我思考的档口,马车已经到了太子府,费江亲自来接的人,我轻轻拍醒左权御,看他还有些睡眼蒙胧,我一把捏住了他的脸:“殿下,到家啦~”
他面上依旧惺忪,只是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他压在了身下,手腕也被他牢牢抓住:“月婷。”
独属于他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推了他一把:“殿下…到家了。”
“嗯。”他低下头,在我额角落下轻柔一吻,“我们回家。”
下马车时,他没让费江扶着我,反而打横将我抱起,我只能环住他的脖颈,静静的紧贴他的胸膛,我想,在所有人看来,我们应是最恩爱的夫妻才是。
可我们真的是吗?在我找回失去的记忆前,我会爱上左权御吗?我感受着左权御呼吸的起伏,也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我不能爱上他。
我想知道良云城,我想知道梦里的少年,我也想知道我对慕燕归的恨意…我想知道真相。
即便这真相苍白无力或者毫无意义,可我想靠近,想揭开它。
左权御抱着我,一脚踢开了房门,紧接着我却没反应过来,被他压在了床铺上,他的手撑在我的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月婷…”
“殿下?”我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是左权御的房间,不是我的:“我该回屋休息了。”
“我们…今晚同床可好?”左权御目光深深,我几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讯号,他身上那种雨雾好似被打散了一般,透露出遮掩下的危险。
我连思考都没有,立刻道:“不行!”
左权御没有说话,与我目光相对,僵持了片刻后,他稍微直起了身子,我刚松下一口气,他又猛然吻了上来,我猝不及防被他含住唇瓣,我瞪大眼睛,伸手去推他,却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我腰间的衣带上——他是打算来强的吗?!
一吻结束,我急促的吸气,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怒气:“左权御你发什么疯!”
他依旧轻扯着我的衣带,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又换上了那副雨雾濛濛的姿态,神色带有几分失落:“…你是我妻。”
“我…”我一时语塞,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可是我…”
我不能接受,起码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接受他告诉我的一切。
“没关系。”左权御彻底放开我,从床上起身整理了衣襟,“回去休息吧。”
我赶忙爬起来,胡乱整好衣服,一点也没犹豫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我停下了脚步:“殿下,如果…如果我是黎月婷的话,我真的会爱你。”
左权御身形一晃,没多言语,看向我时多了一份疑惑,也可以说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可他很快又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傻什么呢,你一直都是月婷。”
我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也许是我生来就过于敏感,良云城的事情我能感受到他在说谎,左权御不想我回忆起来,连思澄明显认识我…
我一路心神不宁的回到卧室,刚进屋就点灯唤了霁禾。
窗户被拉开一条小缝,霁禾看起来不打算进屋,于是我走过去把窗户彻底推开:“燕四到底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吗?”霁禾靠着窗沿,眼神望向昏暗的天幕,“太子妃这两天聪明过头了吧?”
“从我遇到连思澄开始,就感觉很熟悉。”我没理会他的调侃,深吸一口气,把我的分析告诉他:“连思澄认识我,燕四也认识我,他们都是曼玄来的…家中第四。”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慕…燕归?”
曼玄皇慕燕归,曾是四皇子。
“…嗯。”霁禾放在腰间的手按住了佩剑,我甚至能听出他语气中滔天的恨意,“是他。”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最后一件事也得到了确认:“你果然不是左权御的人…不过慕燕归倒也没刻意隐瞒我,燕四这种漏洞百出的化名,稍微点一下就明白了。”
霁禾颔首,扭过头望着我:“你现在生活挺好的,没必要较真。”
他说的有理,我支着头望向天上朦胧的月光,光晕柔和,我微微眯起眼睛:“是很好,但我啊,我更想知道真相。”
我终于找回了点自我,起码我是真心实意感觉到了属于灵魂深处的一种自由感,我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就像…找到了方向的飞鸟,只要振起羽翅,下一刻就能飞向高空,抓住那轮明月。
霁禾忽然又笑了起来:“跟以前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