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兄妹在方家吃了顿饭，饭后闲聊不久便离开了。
方小余一人仰靠在沙发上，发觉今日秦林说话格外的奇怪，总是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提起李怀明。
他是想暗示什么？还是想知道什么？
方小余叹了口气，心里不安地慌。
他想起秦林在高尔夫球场说的话，李怀明为什么会让他来看自己？此刻，方小余心中笃定李怀明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缓缓地闭上眼，重新感受黑暗。
方小余不得不承认，他是输了……输给了世俗，输给了道德。这一切都是李怀明最在乎的。
李怀明总是说不一样啊不一样，他悲哀地臆想着，如果两人不是同性，李怀明会不会对他动心？
方小余好像流尽了泪，眼眶火热却怎么也滴不下水。
胸口撕心裂肺地痛，他多想大喊大哭出声，可泪流得太多，这会儿已然哭不出来。
打了朱明又怎样，无非是他单纯地将积压已久无处释放的深冤，发泄在了可怜虫身上。
李怀明不要他还是不要他，做的任何决定任何事，都挽不回一个不爱你的人。
方小余上了楼身影颓然，看着实在不像一个大学生该有的气质。
对于这段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的关系，方小余心已经有些麻木，他再没有开始的那样热情去跟李怀明示好认错再去哄。不管什么事，在你满腔热忱付出却永远都得不到回应时，人总是会累。
李天宏得那样紧，或许以后……李怀明真的会结婚生子，会娶个老婆，会有孩子，会有共度一生的人。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这段深藏心中多年不会被人祝福的暗恋，是不是就该以这样的结局无疾而终……
窗外明月皓娇，映照在黑暗中方小余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长夜漫漫注定他这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方小余早早地醒了。
他冲了澡，打理了头发，从来都是随手拿来衣服就穿的他，竟在橱柜中翻找着搭配。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款式，他平时也不爱打扮，基本都是羊绒衫牛仔裤加羽绒服。
昨晚他想了一夜，不管这段关系是因何身份而起，结束或是开始都该有一个正式的洽谈。他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大概是为了让以后的自己没有后悔的理由，若回首过往，毕竟他一分不留用尽全力地去爱过李怀明。
他要向李怀明问清，不管结果如何，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的他应该都能坦然接受。
不会有比现在再不济的情况。
那天是周一，假期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方小余开着车，去了李怀明公司。
他停了车往大厅走去，电梯正好到达一楼。方小余刚想进去，抬头一看，李怀明正站在里面，工作人员纷纷往外走，只留李怀明一人还在里面。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方小余立马走了进去。
李怀明至始至终冷着一张脸，原本想外出的他关上电梯门。
方小余紧张地手心冒汗，他喉咙干涩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望向李怀明，“我……”
一声响亮又刺耳的巴掌声在逼仄的空间响起，让人听着格外地惊悚。方小余被扇得猛偏过头，耳朵只能听见嗡嗡的鸣声，半边脸都跟着发麻。
面如傅粉的脸皮上，立马显现出殷血般的五指红痕。方小余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脑子都跟着晕乎乎的。
李怀明也不好过，如果是得知消息的当天。他绝对能将这兔崽子打个半死，手掌跟着火辣辣地疼，这一掌他没留任何余地。
他抬起方小余下巴，不怒而威让人感到害怕，“我不去找你，你他妈还敢来？你是活腻歪了吗？啊？想吃牢饭了？！”他捏着方小余的下巴，因气愤而不自觉地用力，“我他妈就不该管你，不该管你！让你进去吃牢饭。”
电梯到了公司那层，李怀明松开手，在一众人的目光下将方小余拉进办公室。
众人不敢非议，看老板那样子大概是来了火，毕竟这人的脸上还有着显眼的巴掌印。
厚重的实木门重重地关上，李怀明将方小余抵在门上，鼻息喷薄的隐忍克制，后牙槽是恨不得将方小余撕烂咬碎拆吞入腹，好像只有那样，眼前这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的方小余才能就此消停。
方小余显然是被刚刚那一巴掌扇得蒙圈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他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李怀明。
“你是想坐牢吗？啊？”李怀明轻掐住他脖子，“方小余，我是小瞧你，我他妈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你知道你干那事是叫犯罪知道吗？犯罪！你他妈逼的一辈子都毁了！”他悲愤地朝着墙踹了几脚。
方小余看着他，口吻及其平淡“我只是想得到你。”
“得到我？得到我……”他就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得到我？”他拉拽着方小余，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扫落地上。
到了今天，他算是彻底看清。
心中郁结压抑了许久，这一刻他终于得以喘口气。
这段感情，方小余决定深埋，不去触碰，不去回忆。
偷偷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除了朱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了。这应该就是李怀明想要的结果。
一刀一刀地刺他，早就慢慢放干了血。即使方小余现在心痛，也只能无声嘶吼，任何情感到了极点都是麻木不仁，而不是歇斯底里。
他难过想抱头痛哭，想质问老天，为什么这辈子让他爱上这个人！谁会想要一段永远得不到祝福的感情！谁会想要爱上一个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人！
方小余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是他太笨！笨到居然认为两个男人真的可以在一起！是他太傻！傻的认为能够得到李怀明真心！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身后那栋高楼，悲心欲绝，带着还打颤的双腿离开了那个地方。
六点多钟，雾气开始退散，北京城的天边已经泛露曙光。进入了数九寒天，正是冷得不能出手的时候。
方小余早早地醒了，静悄悄地洗漱好下了宿舍楼。
宿舍边的绿化带旁，总有几只肥啾在叽叽喳喳地叫着。远处看着毛绒绒的一团，可爱的暖化人心。
方小余微扬起嘴角，轻轻走到那棵梅花树旁，嘀咕着“起这么早？真是勤快。”
胖乎乎的肥啾竟一点也不怕他，反而歪着头叽叽喳喳了几句。
方小余被它逗地轻笑出声，“早，小肥啾。”
肥啾抖了抖身子，雪白的绒毛炸了炸然后又轻轻收拢，方小余伸出手，试探着想要去摸它。
在近在咫尺间，一声呵斥小肥啾被吓得展翅飞走。
方小余转过头，只见高严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可爱吗？”
方小余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起这么早？”
“因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他笑着揽过方小余肩。
方小余没有推拒，而是跟着他一同走。
“还没问你，为什么转来法学专业？”
“因为……”高严坚定地说，“我想当检察官。没跟你讲过吧？”他笑着拍了拍方小余肩膀，“我们家做出口贸易的，我爸妈一直想让我学金融。为此一直争执不休，后来开学了我跟他们吵了几次架，能转来法学系我是真不容易。我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检察官！”
方小余打掉肩上不安分的手，“我相信你会的。”
高严吸了口气，揉搓着微红的手面，“你还没说你呢？”
“我？这有什么好说的？就业方向无非那几个”方小余将他甩在身后。
其实毕业后的工作，他根本就不用愁，老方毕竟是他亲爸，等到了时候家中事业自会交一部分给他打理。
方小余对法学感兴趣，但也深知处于这样的家庭中，并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索性老方对此没有太多异议，并没有强迫他必须学去某个专业。
“哎！你这人真没劲儿。”高严愤愤然说道，忙不迭地追赶了上去，“这个周末一起出去玩儿呗？”
方小余微垂眼睑。不管做什么，他现在急需的就是让事情填满时间，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去思考那段伤春悲秋的记忆。
“好啊，打算去哪儿？”
“到时候再说，回头叫上另外两个”高严观察着他的脸色，“你不会建议吧？”
“不会。”
“不会就好，人多热闹一点嘛。”高严嘿嘿笑了两声。
方小余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暖阳，不自觉地跟着他笑起。那是高严从认识他以来，见过方小余笑得最粲然的一次，就如同升起的旭日一样耀眼，迷得人移不开目光。
方小余察觉到身旁的目光，偏过头，摸了摸自己脸“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高严脸色红起来，挠了挠头“你笑起来的样子比你整日苦着脸好看多了，以后多笑笑呗。”
多笑笑呗。
李怀明，你以后就对我多笑笑呗？你笑起来能迷死人，行嘛？
方小余猛然回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他悄悄攥紧拳头，拇指掐着拳内中指。
高严靠近他耳朵悄声说道，“你不笑的样子，看着可难接近了。没人会喜欢不爱笑的小朋友哦。”
方小余斜睨他一眼，“你别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