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宥则在允许的情况下将车速提到最高,脸上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段青看着他,愈发确定这是一个对任何人都很温柔的人,段青为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人感到幸运。
到了医院,按照前台的提示找到沈确的病房,距离门口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段青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才一点点靠近,从探视窗看到坐在病床上正在看着窗外走神的沈确时松了口气。
醒过来就好。
段青屈起食指和中指敲门,然后走进去,沈确听到声音后猛地回头,段青看到了他脸上闪过的恐惧,眼神在自己脸上流连很久后恐惧一点点变成委屈,然后哑着声音:
“学长,我好疼……”
段青将背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朝沈确走过去,看着裸露的身体部位几乎都被缠上绷带的沈确,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活跃气氛地说了一句:
“这张好看的脸只有这么几道很浅的划伤和一点擦伤,老天爷也有很努力在保护你。”
沈确坐在病床上仰头看着段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开心一点,眼底全是委屈,伸手想要朝段青讨要一个拥抱,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痛苦地低吟一声,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手没办法抬起来,沈确就侧过身子往段青怀里靠,可怜道:
“好疼,都缝了十几针,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好害怕,你抱抱我。”
段青伸手将人圈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以做安慰,沈确又朝段青怀中钻了钻,用脸磨蹭段青的胸口下方,露出幸福神色。
迟一步上楼的杜宥则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段青看到沈确受伤之后大概有点慌乱,进门之后连门都忘记关上,杜宥则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医院木门和同色系的门框就像是相机的取景框,刚好框出沈确小鸟依人地靠在段青怀中,而段青耐心哄着他的画面。
段青见沈确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一点点松开他,沈确不甘心,但因为伤口没办法主动抱住段青,只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段青走到旁边拉过一个椅子坐到床边。
段青看着沈确打上石膏的手,试探地询问:
“怎么才一会没联系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是和别的车撞上了,还是你撞到路边的什么东西上了?”
段青模样认真,沈确也认真起来,只是开口之前似乎有些犹豫,段青看他很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低头小声道:
“我听说城郊有家手工作坊的点心味道很不错,开车正准备去买些甜点,走在小路上迎面看到一辆车。
因为当时已经靠近城郊,路是有点窄的双行道,他车速很快,我下意识就放慢车速害怕出事,但是两车靠近的时候他突然猛打方向盘朝我开过来,我马上就要躲开。
但因为太慌了,车子翻到了旁边的田里,但是还是被撞到了,幸好我躲得快,不然伤得更严重……”
沈确说着说着还有点骄傲,带着一身伤用求表扬的眼神看着段青,那模样又可爱又可怜,段青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轻皱眉:
“那开车撞你的那个司机现在怎么样了?也受伤了吧,被抓住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确脸上的表情更为难了,段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沈确犹豫了好久,慢慢道:
“他也受伤了,但伤得不严重,人也没有走,我刚被撞的前几分钟还有意识,是他打的急救电话,然后跟着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你进来的时候他刚出门没多久。”
听他这么一说段青更困惑了,对方故意撞人,但是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将沈确送到这家花费极高的私人医院,段青想不通,觉得沈确可能隐瞒了什么,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确,沈确低头咬了咬下唇:
“司机刚才跟我道歉了,说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的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治疗的花销很大,而且一般医院的医疗水平也达不上。
有人给他钱,给他承诺说只要这么做,他的孩子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他也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钱,他没办法拒绝,就答应了。
但是撞人之后他又后悔了,说他也很害怕,害怕我就这么死掉了,虽然那个人承诺说死掉了也没关系,但是他最开始答应对方是为了救自己女儿,他不能用另一条命换自己女儿的命,那太自私了,是会下地狱的,所以他又打急救电话把我送到医院来了。”
这样的解释也还算合理,段青慢慢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依旧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既然主动承认错误,那有没有告诉你指使他这么做的人?”
沈确不说话,朝段青方向挪了挪,段青察觉到他再次低落的情绪,起身扣着他的后脖颈将人按近自己怀中安慰,等了很久,沈确主动坐直身子,段青松开手看着他,原本以为沈确会给出答复,但他只是垂眼摇了摇头。
段青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知道幕后指使者,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跟自己说,段青没有逼问,而是换了个角度:
“那个开车撞你的人现在还在医院吗?”
沈确点头:
“还在,我跟他说你会来找我,他说在你到之前他会一直呆在医院,我还没有跟他说你已经来了,他现在应该还在楼下的休息室……”
段青准备待会去见见那人,正思考着,见沈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困了吗?”
沈确点头:
“头有点晕……”
说完朝段青靠过去,段青赶忙将人接住,盯着床头的各种按钮研究了好久,终于找到让将升起来的床头放平的按键,帮沈确找到舒适的姿势后给他掖了掖被子,叮嘱道:
“睡吧。”
可刚才还说困的沈确躺平后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眨着眼睛看着段青,似乎在暗示什么,段青不懂,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沈确眼底的期待一点点消失,软着声音不开心道:
“我想要你陪我睡。”
过于省略的言语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段青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沈确看他的眼神又过于坚定,段青一时间也有些心虚,纠结片刻,他重新在沈确病床边坐下:
“你闭上眼睛睡吧,等你睡着之后我再走。”
沈确对这个结果似乎不是很满意,直直看着段青,见段青一直不为所动眼底开始溢出一点失望,不甘心地又问了一边:
“真的不可以吗?医院的床很大的,睡三个人四个人都不挤的,你就睡我旁边嘛,想要你抱着我……”
沈确的眼神过于热切认真,认真的语气话要求有些过于荒诞,段青抬手蒙住他的眼睛:
“睡吧,你身上还有很多伤呢。”
沈确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闭上嘴。
段青将手收回,发现沈确还没有闭眼,正要催促,听他后退一步又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既然不可以一起睡,那我可以枕着你的手睡吗……我真的好害怕……”
这个请求段青可以接受,他将手伸到沈确枕边,沈确调整姿势让段青的手贴着他的肩膀和侧脖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又闭着眼睛开口:
“学长……”
“我在。”
“要是另一个跟你很亲近的人伤害了我,你会为了保护我远离他的,对吧?”
段青闻言内心隐约有点猜测,正思索着,沈确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视线相撞,段青伸手蒙住他的眼睛:
“伤害别人是不对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法律不会因为他和我相熟就放过他。”
一句话末了过了好久没等到答复,段青慢慢抬起覆盖在沈确眼上的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段青笑着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到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杜宥则。
“他情况还好吗?”
段青轻手轻脚地关门,听到杜宥则压低声音询问,他抬头看着分明只跟沈确见过一面,去依旧对沈确的伤势很关心的杜宥则,微笑着摇头:
“好好休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或者在附近找个休息的地方?”
杜宥则看着段青:
“那你呢?”
段青回想着刚才沈确不安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模样,想着他提到的那个被威胁的司机,犹豫片刻后认真地对杜宥则道:
“沈确说这次车祸是有人用钱威胁司机做的,但是问更多他又不肯说,司机应该还在楼下没走,我准备去问问情况。”
“我陪你一起。”
段青害怕麻烦他,杜宥则却先一步托着段青的背朝楼梯走去,柔声道:
“沈确的伤是切实存在的,但司机的话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就算那个司机说的是真的,他是被迫的,但是迫使司机做出这件事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既然能威胁别人做出这种事情,很难说他没有在监视司机的行为,你一个人去很危险,还是一起吧。”
杜宥则想得很周到,段青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杜宥则只是用本该如此的眼神看着他点头,段青认真看路,思索着待会该如何跟司机交涉,没注意到旁边的杜宥则嘴角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