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着急，贺云深的步子飞快。她冲到电梯处看了眼三部电梯当前停留的楼层，转身跑向消防通道。景故知刚上来时只见到她的背影在那扇白色的大门门缝中一闪而过。搞不明白贺云深为什么这样着急，景故知只怕她剧烈运动会让手臂上的缝线崩开，想都没想也跟着冲进消防通道。

几秒钟时间，贺云深已经下了两层楼。好在她们是在四楼，景故知看着她单手撑在扶手栏杆上，差点以为她要学【季天朗】直接跳下去。

“贺云深你慢点！”景故知急得大喊，顾不上楼梯间其他人，并着台阶去追贺云深。

要不是手臂阵阵疼痛时刻提醒，贺云深是真的想直接跳楼梯下去。耳畔的喊声裹挟的担忧情绪太重，更直接地压住贺云深的冲动，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景故知。景故知步子很大，眼看着就要靠近她，脚下忽得一空。

也亏贺云深反应快，拦腰抱住她。“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那么心急，我陪你去看看。”知道她着急，景故知并不阻拦，只是在双脚落地后牵起贺云深的手。

贺云深盯着她的眼眸看了片刻，牵着她稍稍放慢速度往急诊室去。

周蕊满脑袋是血，被推进急诊室后医护便开始紧急治疗。急诊室的红灯亮起，门外只剩下陪同而来的程涵和她的经纪人。景故知和贺云深在急诊门口见到这俩还有些诧异，尤其是贺云深，她刚才并未在监视器中注意到程涵。即便如此，她暂时顾不上这俩存在的原因。

“周蕊进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上前，贺云深开口就是连珠炮轰似的问问题。自从她高中毕业，长期不在家后，周蕊就没再出现过这种情况。以至于贺云深都快忘了，周蕊曾经挨打的那些日子，忘了自己有多在乎这个妹妹。

程涵心里也着急。她和周蕊是校友，大学军训时程涵因为中暑进了医护室，当时代替校医照顾她的就是周蕊。程涵出道后，周蕊已经成为狗仔三个多月，三个月内得到的八卦在当时还帮着程涵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角色。虽然只是个女三，但也正是凭借这个女三，程涵被网友熟知，一夜之间粉丝量冲破80万。程涵心里对周蕊的感情是复杂的，交心朋友说不上，只当炮友那两人对彼此多少有点太知根知底，也过于依恋彼此。

程涵唯一不清楚，可能就是周蕊的家庭。贺云深和景故知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同样差点惊讶盖过对周蕊生命状况的担心。

定了定神，程涵还没有慌到乱了手脚。“刚进去，目前还不清楚状况，她跟了李勋锐好几天，估计拍到不少东西，今天被李勋锐逮个正着，我估计是让她交出拍的东西她不肯，被李勋锐的保镖打了，打到脑袋破……”

贺云深眼神中的情绪越发汹涌，程涵有点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勋锐是当前人气最高的艺人之一，选秀爱豆出身，除了一张脸好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实力。表面上是纯情大男孩，私下品行可以说得上差。他身上常年能被扒的料不少，李勋锐自己清楚这点，不想便宜了狗仔，雇了好些东南亚人当保镖，被他抓住的狗仔几乎都得再医院躺两天。这两年已经很少有狗仔愿意冒这个险。偏偏周蕊是个不怕死的，不知道怎么就非要拍他。

周蕊当狗仔时出于各种原因，会把自己伪装成男性。在这事之前，这种伪装确实让她省去不少麻烦，遇上李勋锐，那群保镖几乎是把她往死里打。下手非常重。周蕊还算是有先见之明，发现不对劲赶紧给程涵发了定位。

程涵刚进组没多久，只要在片场几乎不看手机，等看到周蕊发来的求救讯息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急急赶到，周蕊躺在角落中满头是血。看着那情景，程涵吓得半死，叫了救护车给自己经纪人打了电话。

程涵经纪人明姐是T.M.的金牌经纪人，工作年限不长处理过的事不少。见到景故知和贺云深出现内心警铃大作，生怕程涵因为慌乱说多说错话，没想到贺云深对周蕊的担心不比她少，便没有第一时间拦着程涵不让她说话。这会见程涵停下话，顺势上前。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涵涵赶到及时，叫救护车也及时，你们先别担心。”

急诊室大门紧闭，没有护士进进出出，贺云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了会那盏通红的指示灯。“你到的时候，她的相机还在吗？”

相机是周蕊的宝贝。贺云深清楚周蕊向来有到处备份的习惯，生怕她当时没及时处理，相机里还留着别的东西被李勋锐的保镖拿走。李勋锐这人贺云深在给《档案》选角时有听闻，对这人印象很不好。当时霍彤萱提起过李勋锐的背景，让贺云深不管怎么样要给他递邀请。如果周蕊相机内存真被李勋锐拿走，后面会有什么事被牵扯出来，就要提前做打算了。

程涵摇了摇头。“你是指相机内存吧。我不太清楚，不过估计就是李勋锐的保镖找不到内存才下手那么狠，相机是完全被砸坏了，我在周蕊身上也没找到内存条，连她手机都没找到。”

“以前有记者相安无事吗？”等周蕊从急诊室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出来是昏迷是清醒更不能确定，贺云深想尽快确定李勋锐那边得到的信息量。

景故知上前轻拍了拍贺云深的后背。“你先别急，我让K姐注意李勋锐那边的情况，我们先等周锐……周蕊出来。”

一会还有拍摄要进行，根本不可能给贺云深时间在这停留。但这会劝说，景故知实在不忍。贺云深的焦急程度太大，周蕊和她关系肯定要比表面上知晓得来的深。

景故知掂量着自己的话，看向程涵。“涵涵你今天什么行程，你在这，会耽误吗？”

“没事。”程涵敛了内心慌乱。她不担心景故知或贺云深对自己和周蕊关系的起疑，脑中转了转景故知的问题。“我那边今天的戏都结束了，你们怎么会在医院，拍戏？”

景故知点了点头。

程涵经纪人的视线始终小心在景贺两人身上走，早已发现贺云深的病号服和手臂上绷带，景故知没把警服套上，裤子的版式一看就是某种制服。“这里我和涵涵守着，你们别担心，故知和贺导别耽误工作。”

贺云深是带着对讲机下来的，此时对讲机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带着对讲机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拍摄前的最后检查。

景故知没说话，只是看着贺云深。

拍摄不能耽误，贺云深沉默片刻。“麻烦你们，我们在住院部四楼拍摄，周蕊出来，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她双手习惯性伸到口袋中拿手机，掏了个孔。

程涵经纪人眼尖。“涵涵有故知微信吧。”

“有，一会周蕊出来，我给故知姐发消息。”程涵接话道。

“那麻烦你们了。”

对讲机中发出的杂音逐渐增多，景故知捏了捏贺云深的手臂，将人拽回拍摄区域。

——

下午的戏重要，贺云深心里清楚，强迫自己认真。双眼盯着监视器，她却总能看见周蕊满头是血被推进急诊室的模样。等【崔晚棠】发现【白羽】的药被换了的戏后，贺云深摘下耳机坐不住要起身。

开拍前景故知叮嘱过小谢，时刻注意她的手机讯息，有程涵的微信提示跳出来及时查看，但不管是什么内容，在这场戏正式结束前都不要告诉贺云深。等拍完，就把手机给贺云深。小谢记着景故知的话，从来没有这样不敢分神地盯着她的手机界面。盯了十来分钟，眼看景故知下了戏过来，贺云深从导演椅上起来，也没见程涵的讯息提示出现。小谢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拿着手机跑到景故知跟前。

景故知看到她来，心里对周蕊的情况大概有数，给小谢递了个眼神朝着贺云深走。“别急，还没消息，你急也没用。”

贺云深已经站起来，闻言，放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力道。长睫毛垂下，景故知有些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景故知几时讲过她这模样，心里更加好奇她和周蕊的关系。

韩导就坐在贺云深侧后方，早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景故知的视线刚和他对上，韩导便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对着让演员们先休息五分钟。自己拿起剧本朝孔俊和动作指导老师走去。

确定过一会的拍摄有人照看着，景故知拉着贺云深去了少有人经过的角落。“你能告诉我你和周蕊，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印象中，这个狗仔是个男性才对，但从之前贺云深和程涵的口中听到的名字，都应该是个女孩会取的名字，景故知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妹妹，继妹。”贺云深坦诚回答，“你之前知道的周锐，是她对外糊弄出来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实际上她的名字叫周蕊。我没和你提过吧，我们家是重组家庭。”

景故知愕然。她从来没设想过贺云深的家庭，其实除了贺云深展现给她的，她对这人了解甚少。如果不是周蕊出事，贺云深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自己这些。脑中思绪流转，景故知很快扫除了这些暂时的杂念。

“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这里是九院，医疗条件充足，李勋锐就算背景再强，这里还算是天子脚下呢，不敢真下死手的。程涵守着呢，你别太担心，一会戏拍完了我陪你再去看看。”

医院这地方太难确实难约拍摄，景故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两场大戏拍完，大不了剩下关于她和贺云深的对手戏往后放放，多花钱就是了，景故知还是给的起的。

贺云深沉着眸色，半晌才开口。“程涵还没来消息吗？”

“应该……”景故知语塞，余光不自觉往小谢那扫了眼。

小谢正捧着手机看着她。视线刚对上，小谢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过来。“程涵说人出来了，暂时没大事，不过一时半会不会醒。她现在去办住院手续了，还给了主治医生的信息。”

正说着，她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还是程涵的讯息。小谢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景故知。贺云深跟着凑过来看。

程涵发来的是病房号，她给周蕊申请了单人病房。文字讯息之后是周蕊躺在床上的照片，看上去很不好，大半个脑袋被纱布包着，照片中能见到的其她没有被病号服遮盖的肌肤上不是缠着绷带，就是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昨天的贺云深差不到哪里去。

【医生说可能有脑震荡风险，目前不确定，脑袋上破了两个口子，一个缝了三针，还好，就是肋骨和手臂断了，估计得养好一阵。】

后面这些内容，是程涵在经纪人的催促下发的。

程涵发完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坐在周蕊病床边看她。之前贺云深问她关于相机内存卡时，程涵撒了谎。周蕊跟艺人时总会带着她给买的小包，包里有个暗格，是周蕊自己缝的。她缝这个时候就在程涵住处，程涵从床上醒来看到她在做针线活还挺新奇，凑过去看她缝制。当时程涵还想给这个小口袋拍照，被周蕊制止，说是可以让她知道，但不能留会被别人知道的证据。

“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哪天把你卖了？”程涵趴在她背上，手指绕着她的头发，贱兮兮将嘴唇贴在她耳边说话。

最后一个字音节都没有说完整，她的下巴就被周蕊掐住，整个人顺着周蕊手上的力气被扯了过去。程涵不躲不怕，轻笑了声，主动抬起双臂环住周蕊的脖子，主动将自己的嘴唇送到她口中。

唇齿相触，程涵听见周蕊含糊不清的声音。

“没关系，我手里有的是你的裸照和求着我上你的照片，你应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哪天会被我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