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房间床上，手里拿着掌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旁边，小黑侧躺着，滑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

“小黑，”我低声开口，“可以借我六千吗？下个月零用钱一到就还你。”

“哈？”他停下动作，转头看我，一边撑起上半身坐直，“你要干嘛？”

“我要买gta跟使命召唤。”我说出游戏的名称。最近大作发布得太密集了。

他收起手机，正襟危坐，语气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你最近花钱是不是越来越凶了？”他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质疑。

“才没有。”我同样收起游戏机，反驳道，将掌机放到枕头旁边。“是他们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游戏都挤在同一个时间发，我钱包的速度才会跟不上。”

“不借就算了，小气鬼。”我撇了撇嘴，带了点小小的抱怨。

他一把拉住我伸出去的手腕，动作不重，但挺有阻止意味。“问题不是借不借，”他语气比刚才缓了些，但表情依然认真，“是你该学着控制支出了，不可以一有钱就乱花。”

“我有啊，我把买零食的钱都省下来了。”我说。这在我这里，已经算很努力了。

“然后把那些钱全拿去买游戏，”他揉了揉额角，像在面对一个冥顽不灵的小孩，“你看看你，吃得越来越瘦，肚子都快看不到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好玩的游戏有那么多。”我理直气壮地回。

“那你也不能全拿去花在游戏上啊，”小黑忽然眼神一亮，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倒是有个方法你可以试试看。”

———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心中产生了严重的却步感：

一张书桌前，摆放着一只麦克风，一个摄像头，还有一个屏幕，上头正显示着我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呆滞。整个场景布置，充满了我不熟悉的、面向外界的感觉。

“你是打哪弄来这些东西的？”我扭过头，看向站在我旁边，脸上带着兴奋笑容的小黑。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便宜。

“放心，没花钱。”他邪恶地笑了笑，表情看起来有点狡猾，“是某个冤种说想看我的样子、听我的声音，免费给我寄来的。”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又跑去当人妖，就不怕人家找上门吗？”

小黑哈哈大笑，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我哪有那么蠢，填的收件地址当然不是我家。”他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我转过头来，重新看向桌子上的设备。“那你说，这要怎么赚钱。”我问。

“就是直播玩游戏啊！你最擅长的！”

小黑坐在我床边，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情，声音比平常高了整整一个档位，“最近刚兴起的，你去做肯定很适合！边打游戏边赚钱，想都没想过吧？”

他看着我，好像等着我露出某种“哇原来如此”的反应。我没有。

“直播……”我低头看向桌上的摄像头，镜头黑洞洞地对着我。这个词我在网路上见过几次，但和我本人的生活从未有过交集。听起来太遥远，像是别人的事。

“你别用那种表情！”小黑拉过鼠标，快速点开几个页面，“你看，这个主播，玩得还没你好。靠着打赏就能每天氪金氪到飞天。”

他转过头，眼神闪闪发亮，语气一改刚才的激动，变得低沉诱哄，

“研磨，你的操作和游戏理解，不开直播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想想看，用直播赚来的钱买下所有你想玩的游戏，岂不是美滋滋？”

我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指了指桌角那颗小黑球。

“那这个……一定要开吗？”

他毅然地点点头，“没错！我观察过了，现在大多的直播主都没怎么开摄像，少数几个有开的，在线观众就很多，区别性就做出来了！”他解释道。

我看了看桌上的摄像头，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小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

“哎呀，你就当没有这些东西，正常打游戏不就好了！”小黑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没有再给我考虑的时间，霸气地拿过鼠标，在屏幕上快速地移动了几下，点下“开始直播”的按钮。

屏幕上的界面变了，右上角出现了直播中的字样，观众人数显示为零。

……

这天下午，我的直播间里，一个点进来的观众都没有。

再过几个小时，小黑终于站起身，手里晃着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啪地塞到我掌心。

他脸上带着一种“我早知道会这样但没关系”的表情，说：“新人都是这样的！别灰心！”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次直播没有效果。

“我先回家吃饭罗——你别太在意啊，记得关掉再走。”

他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我坐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后。

看著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想伸手揍他的念头不禁油然而生。

他总是能想出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用他的方式把我拉进去。

当日深夜，房间里很安静。电脑荧幕的蓝光反射在我眼镜上，整个空间除了风扇微微转动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动静。

窗户没有关紧，夜风吹动窗帘边角，轻轻摩擦着墙面，偶尔远处有车灯一闪而过，留下一声轻响，随即又归于沉寂。

我盯着直播软件的界面，手指停在鼠标上没动。昨天的直播尝试，没人来看。我没有感到特别失望，只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鼠标在设置菜单里移动，点开“地区设置”那一栏。我叹了口气。果然。地区设置被小黑改到了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观众根本无法通过常规渠道搜索到我的直播间。

我把设置改回日本，然后点击了“开始直播”的按钮。屏幕上弹出了直播画面，右上角显示着“直播中”，观众人数依然是零。

我没有在意，点开游戏图标，进入游戏，接着玩我的游戏，就像平时一样。

———

隔天下午。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落在电脑桌上。屋内仍是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游戏的背景音乐，还有我偶尔操作时键盘发出的轻响。

屏幕上，是正在进行中的一场对战，游戏画面和麦克风，声音被我调得很小，几乎只能听到呼吸声。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研磨？”小黑探进头来，“怎么样，今天要再试试看吗？直播。”他的语气带着一点试探，还有一丝……鼓励？

“嗯。”我眼睛没离开画面，声音不大，算是回应。

他走了进来，走到我身后，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顺势伸手就要拿鼠标，“那你倒是让个位置出来啊……诶？”

手一停。

他盯着画面看了两秒，眼神一瞬间变得奇怪。“哎哟，你还知道要研究其他主播的频道啊？这学习态度可以喔。”他笑着说，一副“你终于上道了”的口气。

我没出声，继续点着键盘，操控角色走位。

他又瞄了一眼左下角，“这位的观众倒是不多，小几千。你看的这是谁的啊？”

“我的。”我说。

“哈？”他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

我不置可否地摇头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屏幕。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鼠标，盯着屏幕上的直播间名称和画面。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不敢置信。

“你是怎么……”他操纵鼠标，点开直播间的数据详情，然后发出一声更大的惊呼，“哇！好厉害！这么多观众是打哪来的？”他一连串地发出怪叫声，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数据。

“这什么啊，昨晚不是才零人吗？你现在怎么、怎么直接上千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控制角色精准击杀了一名敌人后，语气平稳地回答：“我只是把地区设置改回来而已。”

他像被雷劈中那样一动不动，嘴巴张着，一副难以理解现实的表情。

我补了一句：“还有，我现在还在直播中。”

他回头看我，手还停在鼠标上，眼睛睁得几乎没有焦距。

我一边给游戏角色补血，一边抬眼看了他一眼。

“不要碰我的鼠标。”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整个人僵住。

“等...你是说，我们刚刚的对话都被播出去了？”他的声音因为惊吓而有些变调，“都、都被这一千多个观众看到了？”

他声音发虚，尾音上扬，眼神开始四处飘移。下一秒，他迅速低头看向屏幕左下角跳动的数字。

我看向屏幕左下角跳动的数字，摇摇头，“现在是三千二百一十五位了。”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发出一声含泪的惨叫，从椅子上弹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冲去，甚至撞上了门框，声音闷响，动作却毫不停顿。他单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仰头发出悲鸣：

“不！！！我的形象啊～～”他在外面的走廊上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我看着他抱头在走廊来回踱步，边走边喃喃念着“完了完了”“而且还是用那种音调讲话”，情绪像被突然拔掉了音量限制，陷入一种不堪直视的混乱。

我默默收回鼠标的控制权，画面回到游戏角色所在的场景中，血条恢复完毕，敌人还在原地徘徊，似乎在等我进入下一轮攻击。

我清了清喉咙，对着麦克风淡淡开口：“抱歉，刚刚出了点意外。”

我查看弹幕，文字如潮水般疯狂刷过：

【“哈哈哈哈刚刚那是什么修罗场！”】

【“主播室友太好笑了吧！”】

【“刚才那个是主播男朋友吗？互动感满分！”】

【“我已经关注了，这直播气氛太舒服了。”】

【“快回来继续玩啦！”】

【“主播你声音好苏……”】

【“等等等等，那个‘我的形象啊～’真的太魔性了哈哈哈”】

【“我被你们这对组合笑死。”】

【“许愿！求主播玩怪物猎人！”】

我看了一眼右上角的观众人数，又往上番了一番，六三五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