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洞内,因为他躲在洞内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后面,才免遭了烈火焚身,虽受了点皮外伤,可跟其他人比起来根本不足挂齿。
“嗯。”计晖点点头,将手中的脸盆递了过去:“劳烦拿到后院洗洗,我还要去送药。”
男子将带血的脸盆接过,顿时如释重负:“好的将军,我这就去洗。”说完端着盆快速跑到了楼下,像是后面有人在撵着他似的。
计晖端着要走到了季晓生所在的房内,季晓生正在给女子剔除身上的衣物,听见动静后转头看了一眼,后又专心致志地继续手中的活。女子受伤严重,身上的衣物被火烤的和身上的皮肉黏在一起,若是不及时将它们分离出来,不利于后续的治疗。
这是个细致活,季晓生已经年过半百,眼神早不如前,只是如今他身边也没有可使唤的帮手,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计晖见他握着镊子的手都在颤抖,出声道:“我来吧。”
“这……”季晓生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将军,这是个极需要耐力的活儿,估计没有几个时辰下不来,将军事务繁忙,还是老夫来吧。”
“有了几位的帮忙昨夜那批人大多都已没有性命之忧 ,季大夫,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计晖将前夜从刘氏那里拿来的胡子根递给季晓生:“此物季大夫可认识?”
季晓生放下镊子,净手后接过计晖手中的东西,他对着日光看了许久后才道:“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这是蛇根草,一般不做药用,放在食物中可缓解腐坏时长。”
“蛇根草。”计晖道:“可能入药?”
“这……老夫也没试过,这蛇根草是再普通不过的杂草,据说从前住在长京城内偏僻乡镇的百姓为饱腹会食用此物充饥,将军问这蛇根草是为何?”
“我前日在长京城碰到一女子,据她所言其村里没有感染疫病之人,而他们自小就有使用蛇根草泡茶的习俗。”
季晓生听完深吸了一口气:“将军是怀疑此草能解瘟疫之毒?”
计晖道:“我也不确定,或许可以一试。”
季晓生激动的有些失态:“若这蛇根草真有奇效,计将军你就是这拯救长京城数十万百姓的再世菩萨啊!”
计晖抬手示意他淡定:“此事有待考究,晚辈便是需要季大夫研究一下此物如何熬煮方能入药。”
“将军抬举了,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试上一试!”季晓生激动的握住了计晖的胳膊:“这里就交给将军了,一个时辰后老夫再来为这女子上药治疗。”说完打开门匆忙离去。
计晖净过手后,蹲在床沿边拿起镊子细细为女子分离衣物碎片。
季晓生一个时辰后果然又回来了:“将军,老夫按照三种不同的方法煮了六碗碗蛇根草汁,昨夜救出的二十人中还有半数的人在发高热,另外半数在低烧,老夫将那药汁分别给还在高热的六个人喂下去了,效果如何明日便可知晓。”
“我这里也好了。”计晖起身时突然头一阵眩晕,好在及时扶住了床柱才没摔倒。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动作又如此不稳,季晓生不可思议道:“将军莫非这一个时辰都在为这女子蹲着清理伤口,没有起身休息?”
“无碍。”计晖轻轻甩了一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你来为她上药吧,还有多余的药汁吗,给她也来一碗,她的体温在持续升高。”不管蛇根草有没有用,都得给这女子试一试,再烧下去恐有生命危险。
季晓生叹了口气:“将军,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老夫来。”
她已经熬了一宿,这会却实有些疲惫,因此季晓生的提议计晖并未推辞:“多谢。”
这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计晖房间的窗户并未关上,寒风裹着大雪飘进房内,零星雪花飘到了计晖的头上,她欲起身去关窗,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怎么都起不来。这感觉不妙,她费力地伸出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高热了。
这个结果在计晖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休息,至少在她倒下之前,尽力将那女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此时门外有男子在敲门:“南中将军,您醒了吗,晚饭已经做好了。”
计晖张开嘴想说法,可努力了许久却发不出一个字,喉咙像是被人用刀片在来回割据,疼的她后背直冒冷汗,将她原本身上的鞭伤浸湿,脑袋昏沉之际身上痛感麻感瞬间一起向她袭来,一声微弱的轻哼从鼻息间溢出。
门外的人许久没听见动静,又敲了一下门,提高声音道:“将军,你醒了吗?先吃完晚饭再睡吧。”
房内依旧是寂静无声,门外之人心中虽奇怪,却也没有继续再巧,正在他欲转身离开时,耳边隐约听到房内有东西落地的杂音,男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只是那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男子更疑惑了,自言自语道:“我耳力一向很好,没听错啊,南中将军若是醒了怎么不理会我?”
此时季晓生从那女子的房间内走出来,见了那男子,问道:“乔希,傻站在将军门口干嘛?”
“季大夫。”被唤作乔希的男子正是先前替计晖端带血脸盆的男子,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我来叫南中将军吃晚饭,可是叫了几声她都没答应我,方才我好像听到她房里有一声动静,再细听又没有了。”
听完乔希的话季晓生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快速走到计晖的房门前用力拍了拍:“将军你在吗?不说话老夫就进去了?”
依旧没有人回答。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计晖觉沉也不可能不醒,如此反常必有异变,季晓生用力将门一推,大步走了进去,就见计晖躺在床上,面颊烧的通红,头下面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完了!”季晓生一拍脑门:“将军染上疫病了!”
乔希又惊又吓:“啊?!”
计晖做了一个梦,梦里已经是百花盛开的春天,她躺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她的身边,女孩的脚腕上绑了一个铃铛,跑起来时铃铛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
她冲女孩微笑,女孩伸手递给她一束有五颜六色的花。
计晖想开口说话,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正在她焦急万分之时,女孩突然转身跑了,计晖匆忙起身去追,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女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消失在田野上。
“不……”
乔希万分紧张的拉了拉季晓生的衣袖:“季大夫,南中将军刚才是不是说话了?将军什么时候能醒啊?”虽然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到了!
季晓生哀声叹气道:“将军病倒之前交给老夫的蛇根草熬汁确有抑制疫病的奇效,那些喝过药的人都已经退了高热,南中将军用过药后已经昏迷了两日里,照理说也应该醒了,这……”
乔希急地直跺脚:“季大夫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南中将军吗?”
季晓生本就心烦,被乔希一吵更烦了:“你别拽老夫,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这药还是将军给老夫的!”
乔希急地都快哭了:“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啊!”
季晓生猛地甩开乔希的手:“行了行了,你先给将军继续喂药,还有这米糊也喂下去,将军已经病倒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不吃点东西会撑不住的。”说罢出门去找另外几个大夫商量情况去了。
乔希心中担忧计晖,急地双眼通红,可季晓生说的没错,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药还有米糊给计晖喂下去,不然又病又饿她的身体肯定支撑不住。乔希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情绪稳定下来后强行打起精神给计晖喂药。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可无论怎么追都追不到那女孩,计晖站在茫茫田野上手足无措,自十三岁那年领兵打仗以来,她的心里第一次感到担忧,害怕,彷佛心里有一块血肉被生生地剜掉了,疼到极致,疼的她想放声大哭,可这种疼痛却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思想,感知上的。
这种无形的来自心里的疼痛更让她难以承受,她自幼习武,若是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能过去,可这心理上的折磨却是最为难熬的。可她不愿意放弃,就算跑断腿,就算累的直不起腰,就算她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致,她也不愿意放弃寻找女孩,因为只有在寻找女孩的路上,她的心才能好受一些。
长京城内被传染上疫病的百姓人数仍在飞速增加,自城内药铺重新开张后就陆续有百姓去药铺买药,为了将感染的百姓与未感染的百姓分离开避免疫病传染变得更严重,灵均特立了一个专门接待有高热症状的药铺,而其他药铺只接待寻常病症的百姓。而灵均则负责在这个特殊的药铺里给那些高热患者配药。
这日白驹匆匆赶来,白色布巾遮住了他半边脸,还不等灵均问他来这里有何事,白驹急急开口:“灵均灵均灵均你快别弄了,将军在如家酒楼高热了三天你知道吗?”
灵均手一顿,放下手中的药包道:“季大夫不是说研制出了解药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季晓生那药就是个半成品!”白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上京城八百里加急来的,大小姐研制出的方子不仅可以治疗染上疫病的高热之症,还能防止感染上疫病,我上午誊写方子送去给季晓生听他说将军已经昏迷了三日!”
灵均接过信粗略扫了一眼,道:“三皇子竟然已经安然无恙了,他府里的丫鬟也没事了,有内力与无内力的例子都已试验凡用过药的皆已痊愈,看来大小姐这方子却实可信。”
“那可不是。”白驹撇了撇嘴:“肯定比季晓生那方子好用,话说回来将军烧了这三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灵均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去吧,我这里走不开。”
白驹不甘心道:“这里重要还是将军重要?”
“这是命令。”他既然已经接下这个任务就绝对不可以擅离职守让计晖失望:“先前的方子看来是没用了,在新方子来之前来这里看病的人只会多不会少,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不能离开。”
“我看你们都是疯了傻了,一个两个的都忘记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普渡众生的救世主!”白驹早就忍了一肚子的不快,他先前就不同意计晖接下这个烂摊子,想他们一届武者让他们上阵杀敌这是他的本职以身殉国也毫无怨言,可现在这算什么事,区区疫病这事也落到了他们的头上,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爆发过瘟疫,这脏东西本就是天灾,要牺牲人命去平息的东西,可如今他们却天真到想用人力去挡天灾,这下好了,计晖倒了,若不是现在有夏侯淳的解药,他们怕是都要折在这毫无意义的与天灾之战中。
灵均难得没有开口怼回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突然有人打破了僵局。“恩人……”一旁有个老者拄着拐棍,双眼浑浊声音桑沧,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灵均问:“我的药好了吗?”
灵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发药,此时老者后面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每个人都深受疫病的折磨,却还要忍者病痛独自出来买药求生,他们中大部分人染上疫病后为了不传染给家人邻里只能找人少的角落躲着,每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灵均听他们说前段时间为了躲避官兵的抓捕好些人失足落河,冻死在野地里,还有些人为了不被抓到少受些折磨染病后选择了自我了结。
这些百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在瘟疫来临时他们不仅要防患染病,还要在萧条的大环境下保证自己的衣食,在裂缝中寻求一席生机。身为兵者他们自然可以躲在大宅子里吩咐下人出去采买保证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安全,瘟疫带走的只会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带不走权贵。如果不是三皇子第一个染上了疫病拖累计晖入狱,夏侯淳也决计不会冒着欺君之罪为三皇子研制解药。若是上京城内皇宫不曾沦陷,这瘟疫消失只是时间的问题。
最后会牺牲多少人,都只是顺从天意。
可自从跟在计晖身边起,他们又有多少事情顺从了天意呢?战场上五百人敌千军万马;夜袭敌方军营死里逃生;五年前若不是计晖在战场厮杀三年换得一线生机,泰平如今已是大疆国土的一隅。
什么是天意?计晖的命令大于天意。便是她让自己与天战斗,他也决不会退缩。“白驹,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不满,可自从我们发誓誓死跟在将军身边起,我们就没有了自己。未来还会有许许多多我们不愿却必须去做的事情,你若还是想不明白,那便等将军好了你自己去同她说,我相信她不会阻挠你去选择想过的人生。”
白驹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明知道我不